“丁县长,车子没有了,全都派出去了,现在只有一辆小面包,有点破,您不介意的话,就来接您?”冶炼厂的马厂长在电话里甚是为难。要知道马上要接的丁县长,向来都是派厂里最高级的几辆轿车去接送的。
“没关系…”电话那头的丁县长语气很随和,丝毫不摆架子。
“实在不好意思啊…”马厂长拿着电话,满脸堆笑,即便他没有站在丁县长面前,却仍习惯性对着空气点头哈腰。简单客套了几句后,那辆“有点破的小面包”便被派去接丁县长了。这辆“有点破的小面包”的驾驶员,就是王立彬,与丁县长同行的三个人里边,有一个就是杨洪伟。
“我觉得丁县长的派头,倒是颇有几分旧上海杜月笙的味道呢!”
王立彬驾驶着小面包,一边半认真半玩笑地对丁县长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其实有几分玩味,可进可退,略有微妙。王立彬隐约知道人们的心理——当一个人长相气质与一位名人相似时,他的心底或多或少会产生对这位名人的关注与喜爱,最起码不会讨厌。如今丁县长坐在王立彬的小面包里,王立彬能轻易从后视镜里瞥见丁县长。只第一眼,“杜月笙”这个名字便浮现在脑海,越多瞥几眼越觉得神似。
捂紧自己口袋,口袋里的钞票是不会流出去了,可外边的钞票也进不来了,王立彬深深明白这个道理。这是他头一回接领导,也许多开车少说话确实不会出什么岔子,可他还就是多说话了。
“小伙子眼睛很尖的嘛!已经不是你一个说我像杜月笙的了!”后座传来丁县长的声音。
这略带一丝感**彩的语调,让王立彬脑筋一转:“哦不,其实您不是像杜月笙,而是…杜月笙像您。嘿嘿。”
“哈哈哈…真会说话哟!小伙子来厂里几年啦?叫什么名字呀?多大啦?”丁县长的语气中又多了几分亲切。
“我叫王立彬,79年入厂的,我属牛,24了。”干脆利落地回答完基本问题,王立彬又介绍起了自己的外号:“因为我长得比较白,在厂里他们都不叫我本名,都叫我‘小白’,后来又叫‘小白杨’,说起‘王立彬’,没几个人知道;说起‘小白’或者‘小白杨’,都知道。”
丁县长对这个外号印象很好,“呵呵,我觉得‘小白杨’很好听啊!”
王立彬顺势清了两下嗓子,唱起了一句:“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
这一年,正是阎维文唱红《小白杨》的那年。王立彬的歌声如他的人一般爽朗豪放,浑厚的嗓音在收与放、稳重与活泼之间,仿佛找到了最佳的平衡点,既展现了深厚的歌唱功底,又充满了自信的阳光,短短两句看似随意的歌声,已将个人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丁县长惊喜道:“小白杨歌唱得真不错啊!想不到冶炼厂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演艺人才!”
一旁沉默的杨洪伟也投来了赞许的眼光:“小伙子唱歌厉害啊!”
王立彬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二位领导过奖过奖…其实,这《小白杨》的故事,就跟我差不多!一个士兵驻守在新疆的边防哨所,他母亲听说那儿干旱得一棵树也没有,就送了儿子20颗小白杨树苗,希望长大了能给儿子遮荫,结果这20棵小树死了19棵,只有离哨所最近的那一棵活下来了。我觉得我就是那棵小白杨,命硬。”
几位领导认真听着王立彬说的故事。“有意思!”丁县长又用赞许的表情望了望王立彬,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小白杨,好名字!象征着顽强不屈,屹立不倒,好听,又好记,让人听了名字就感觉,这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啊…”
“哎呀,谢谢丁县长过奖,我呀,还得听了名字才让人感觉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而丁县长,是不用听到名字就已经让人感觉‘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啦!”
……
窗外的风景在飞速倒退,小面包里的杨洪伟不知不觉就走神了。他的脑子里回想起了刚刚的一幕。就在见到王立彬之前,他刚与他的司机小张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
其实根本就没有“闹”,只是司机小张的一句错话,让一旁的杨洪伟心怀不满。不怪那小服务员分不出老总与司机的差别,只是随口问了小张一句:“请问是杨总吗?”
问题就出在小张身上。此时,他居然就随口“是”了一声。也许他觉得,埋个单真算不得什么事,反正他代表杨总埋了单就行;又或者他压根就没注意那服务员称呼的是什么。他早已习惯了帮杨洪伟打这些下手,腿脚也锻炼得相当麻利,只是那瞬间,他随口的一应就害了他。一旁的杨洪伟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面包颠颠簸簸。坐在小面包里的杨洪伟眯起眼,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若有所思。他的表情很难捉摸,他的语气也很难捉摸:“小白杨呀,你给厂里开车,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王立彬一愣,随机机灵地反应了过来,“哎,才六十几块钱。上有老下有小,糊个口!”紧接着,他嬉皮笑脸仿佛半开玩笑道:“日子不好过啊,还请领导给小的指明一条出路啊!”
“哦?呵呵…”杨洪伟淡然一笑,仿佛正中下怀:“你来给我私人开车吧,我刚好需要一个司机,帮我做点杂事,工资一个月300块,怎么样?”
300!这是王立彬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在厂里,他那六十几块的工资已经算中上了,不知得到了多少人的羡慕。不过话又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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