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说的就是宣博了。
荀贞大笑道:“诸君皆宣公子弟,兼通儒、法,俱为干才,怎能说是‘小有可观’?我军中正缺文吏、执法,诸君若不弃,文、法两事就请诸君代劳了?”宣康、李博、时尚、史诺四人离席跪拜:“谨从命。”
宣博门下弟子诸多,出众的还有两个,一个宣咸,一个王承。宣咸是宣博的儿子,要侍奉老父,所以未能前来。王承是宣博门下最年轻、也最有才华的一个弟子,但对荀贞当年“捕灭第三氏”一事有偏见,认为他捏造罪名、乱法杀人,所以也没有来。
荀贞对此亦不以为意。与原盼、宣康等叙过话,他这才笑对荀成说道:“仲仁,你怎么也来了?”
荀成笑道:“不但我来了,我还带来了百人。”
“带来了百人?”
“是啊,有咱们族中各家的子弟、宾客,也有刘氏族中的宾客。”
荀贞在给家中的信中写了他将要奉令南下,族中因此选遣武勇的子弟、宾客前来相助不足为奇,但刘氏居然也遣人前来相助?乍看之下,似令人奇,然细想过后,亦不足为奇。一则,刘氏和荀氏同在一县,值此叛兵四起之际,彼此互助是应有之意;二则,颍阴刘氏乃汉家宗室,这天下就是他们刘家的,当然应该派人相助平乱。
“为何不见刘家之人?”
“刘家来的都是宾客、徒附。”
荀成言外之意,刘家来的这些人都是下人,没资格入帐。荀贞了然点头,再又问道:“人都在何处?”
荀攸答道:“与仲仁带来的吾族中子弟、宾客一起,都安排在中军住下了。”
荀贞点了点头。
荀成从怀中取出几封书信,递给荀贞,说道:“这是家里写给你的信。”
信有四封。
一封是荀绲写的,一封是荀衢写的,一封是荀彧写的,一封是陈氏写的。
荀贞把信放在案上,先看荀绲的。
在看之前,他先整了一整衣冠,随后肃容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上边只有四个字:“君子易知。”他喃喃语道:“君子易知。”
帐中诸人多为饱学之士,对这四个字的出处皆然知晓。
此四字出自《荀子》的《不苟》篇,全句是:“君子易知而难狎,易惧而难胁,畏患而不避义死,欲利而不为所非,交亲而不比,言辩而不辞。荡荡乎!其有以殊於世也。”放到眼下,荀绲的重点显然是第三句:“畏患而不避义死”。
荀贞将信放到案上,再次整肃衣冠,面对信笺,拜伏在地,说道:“家长之教,贞谨记。”
荀攸亦整肃衣冠,对信拜伏,说道:“攸谨记!”
颍阴荀氏乃是荀子后人,荀绲在这个时候,用荀子的名句来激励荀贞,用意清楚,用心良苦。
戏志才动容叹道:“贞之,君家无愧为我颍川望族,天下名门!”
看完荀绲的信,再看荀衢的信。
荀衢的信更简单,只有一个字:“杀!”
这个杀字写得酣畅淋漓,占了整个信纸的页面。只观其字,荀贞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荀衢写时的飞扬之状。
再看荀彧的信。
荀彧的信字数多点,写道:“兄将南下,贼众我寡。《吴子》云:‘用众者务易,用少者务隘’。波才十万众居於颍、汝五十里间,其间虽无隘处,然屯重兵於狭地,此亦兵家之大忌也。兄沉毅果勇,公达缜密谨慎,志才奇谋之士也,破贼之事,无须彧置喙。彧於家中,候兄捷讯。”
荀彧没有参加阳翟守城战,不了解黄巾军的战斗力,因此只能从大势上分析。就像他说的,波才十万众居於五十里间,的确是兵家大忌。这一点,荀贞、荀攸、戏志才也都看出来了。
荀成说道:“文若前几天带宾客巡夜,感了风寒,卧病在床,把信交给我后,他说:只恨卧病,不能共与贞之南下。”
荀贞关心地问了一下荀彧的病情,末了笑道:“文若虽未来,有此一信,价比千金。”问荀成,“仲仁,你此次来,不走了么?”
“不走了!不能只让你和公达‘君子易知’,我也是荀家子弟,也要‘君子易知’。”
“哈哈。好。”荀贞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今天刚问郡中要了一批辎重,军中尚无辎重官。仲仁,你就来当这个辎重官吧!至於你带来的人和原师带来的人,就都留在中军,为我亲军,如何?”
荀成、原盼齐声道:“诺。”
荀贞和荀成的关系很好,说完正事,戏谑两句,说道:“只是仲仁,你今从军南下,你家中的瓦当可该怎么办啊?”
荀成生平最大的爱好:收藏瓦当。闻得荀贞此言,帐中诸人皆笑。
夜已深,又说了会儿话,给原盼等人安排下住处,各去将歇。
待人都走后,荀贞打开了陈氏写给他的信。
陈氏的信最厚,絮絮叨叨,讲的都是家中事,说家中一切都好,唐儿也好,说她正在给荀贞做新鞋,只是这次来不及送来了,说家中的桃花快开了,说家长荀绲、仲兄荀衢待她都很好,常去家中看她,等等等等,足足写了一两千字。
字数虽多,一字不提荀贞将要南下之事。一字虽不提荀贞南下之事,依恋牵挂之情充盈纸上。
荀贞读毕掩信,负手至帐口,掀开帐幕,仰望夜空。
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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