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鸾一听那声音,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九分。
程修?!
程修当了他四年的助理,郑飞鸾对他的嗓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断然不可能认错。但是,程修怎么会上这儿来?
脑仁突然一阵酸疼,额角窜了筋,隐隐抽痛。
郑飞鸾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那位已经辞职一年的beta助理大步冲进了卧室,周身杀气腾腾,看样子是真想抽他俩耳光。
他冷眼相对,威厉地压了压眉峰。
小助理看到他,虚张的气势一秒漏光,在两步远处来了个急刹车。
“唉,还真不敢打,见脸就怂。”刹车不够,程修又倒车半米,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回头看着o,尽量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也不能说怂啊,就是……谨慎,谨慎你理解吧?这万一要被发现了,我下半辈子就没法儿混了。贷款还没还完呢,市中心的房子,三室两厅,带个大露台,以后娶媳妇用的,一巴掌下去扇没了,多不划算。”
说完还一脸惋惜,忿忿不平,仿佛是被十个大老爷们拦住了才没打着的样子。
“别吹了,你就是怕他。”
o跟在后头进来,照着程修的后脖子来了一巴掌。程修装腔作势一声“嗷”,非常委屈的样子。
o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裤,对程修说:“我要帮飞鸾换衣服了,你避一避?”
程修不满地撇嘴:“谁稀罕看他,身材好了不起啊!”
他嘴上不饶人,吐完槽后却主动闪进卫生间了。
郑飞鸾的脑仁越来越疼。
看样子,程修和小夜莺已经认识了很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出租屋里处处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o察觉到他的紧张,便释放出了温和的信息素安抚他。
“飞鸾,没事的。他叫程修,是你的私人助理,来接你回家的。”o轻轻抵着他的额头,深褐色的眼眸明亮温柔,比琥珀还要清澈,“你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能总在我这儿待着。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只要你想回来,就随时可以回来。”
郑飞鸾的本能依然排斥离开o的笑容中有太多不得已,他不舍得让心爱的人为难,只能勉强同意。
o为他穿好衣裤,然后拉开柜子,取下了一件厚重的大衣:“外套也穿上吧,还下着雪呢。”
郑飞鸾看着它,越发觉得古怪了。
他记得这件切斯特大衣。
这是前年入冬时燕宁送他的礼物,总共只穿过一次。今年秋季的慈善拍卖会上,他征得燕宁同意,已经把这件大衣捐掉了。可是现在,它竟然挂在了o把它买回来的吗?
不可能。
以o目前的生活质量来推测,恐怕拍卖价去掉两个零也负担不起。
所以,这件大衣是怎么来的?
“飞鸾,下楼吧。”
沉思间,o已经穿好了羽绒服,叫出程修,牵着郑飞鸾的手出了门。
下楼的这一路,诡异感越发强烈了:楼梯、过道、缺门的垃圾箱、窗台上半死不活的月季花……画面出奇地眼熟,似乎都在哪儿见过。
而当程修推开楼道门的时候,郑飞鸾在纷飞的大雪中看到了一辆根本不可能出现的车。
他的亚光迈巴赫。
上周“他”开着这辆车大半夜出门寻偶,撞废了车灯和前盖。此刻它应该躺在修理厂里,等待着从德国运来的原装配件。
等一等。
程修,大衣,车……
去年,今年,上周……
时间不对。
这一整晚的时间都错了!
郑飞鸾扶着持续作痛的额头,终于抓住了一丝关键的线索----他经历的不是现在,是过去。
这一座名为时光的老钟,锈钝而迟缓。它逆向转动指针,拨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天。
天际即将升起的,是一轮已经西落的太阳;天空正在扬洒的,是一场已经融化的大雪;此刻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已经离开了他的人。
程修早他们一步上车,打开空调,烘出了一玻璃白蒙蒙的水雾。
等车里暖和了,o才领着郑飞鸾坐了进去。他给郑飞鸾系好安全带,道了声再见,转身要下车,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拦住了腰。
“飞鸾?”
o有些无措。
郑飞鸾紧紧抱着他,胳膊用力到发颤,下巴一片短而硬的胡子不断蹭弄他的脖颈,心里弥漫开了巨大的恐慌。
告诉我,你是属于现在的,对不对?
你是我上个月才捉来的一只夜莺。你偶然闯入了我的房间,基于百分之百的缘分,和过去没有一丁点联系,对不对?
可耳畔有个冷漠的声音说:郑飞鸾,别骗自己了,你明明就知道他是谁。
过去的记忆是一幅花纹繁复的旧拼图,o是其中一片突兀的纯白色块。你知道纯白不可能是真相,他真实的样子就藏在反面,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曾在你记忆里鲜活过的身份,只要翻开它,一切诡谲之处都将变得顺理成章。
但你不敢。
你空有所谓叱咤商界的一腔魄力,实则懦弱不堪,连自己的o都无胆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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