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绍兮侧过身去,不再碍着楚是夜的道路,这人一愧疚起来,看什么也都变得战战兢兢,生怕又行差踏错,要论铁石心肠,洛绍兮还真是比不上年轻的自己了。
东原掀起的波澜不过一时风光,洛绍兮这么多年来在玄威的使唤下将好人坏人都做全了,突然扛着战旗改邪归正,众人尚且不太适应。
百姓一向是还能吃上树皮根儿就绝对不会在当权者面前造次的,更何况东原富得流油,鲜少战乱,虽少不了剥削,却也没什么心思举旗,只能将对玄氏和洛家的鄙夷埋在心底,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巧妙的是,洛家在玄氏将东原嚼碎再利用的二十年后突然站了出来,一下子从卑微的走狗拔高到了卧薪尝胆数十年的英雄,百姓们对洛绍兮那叫一个高山仰止,平日什么乱七八糟的宽容恩赐都变成了忍辱负重的伏笔。
于是东原很快风平浪静,许多玄兵千里跋涉来此,早在东原生根发芽,就算要证明自己的忠义气节也无人知晓,拼死拼活也抵不上柴米油盐,索性安心随了洛氏。
只是百姓们唯恐玄氏起了什么报复心思,整天都胆战心惊,生怕睁开眼来东原狼烟四起,一片生灵涂炭,洛绍兮自然能体会这份忧虞。
然木已成舟,唯有一路向前。
霍离秋在养伤这段时间始终是昼夜难分,好似陷入一场深沉的梦,她感到温热的灵气游遍全身,躁动的血灵也被驯服妥帖,从此长眠。
恍神间,她久违地梦见了风雪江山图,只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了,远处的曦色没能破云而出,眼前依旧满目疮痍。
那人徐徐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霍离秋发现自己挪不开步子,像被钉在原地,将信将疑道:“无异?”
宇文无异没有吭声,将一身银色风袍从肩上解开,忽而一阵腥风将风袍刮至地上,染上斑驳血迹,霍离秋当即哑然。
“阿姐,我要走了,有件事一直瞒着你,现在也不必再瞒了……其实我和那位先生很早便达成了一笔交易,待我寻回渺渺,我就要回到湖岸势力去做那个举旗的人,现在渺渺寻不回来了,我也没必要继续逗留了……”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只要身边有阿姐你、少主大哥和叶前辈他们,我这辈子也无法长大成人,无法撑起自己的半边天……阿姐,我知道你想让我借助义军的力量,但这不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我无法心安理得地占用……”
“无异!”霍离秋见他在漫天飞雪间愈渐远去,终是挣脱所有的无力感,往前踉跄而去,可在她靠近的一瞬,眼前的少年换上一张可悲又可怖的面孔。
“无异!这次不关你的事!你该做的都做了!你没有错!不用将所有事都怪到自己头上!”霍离秋恳声规劝着,世上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了,人之所以为人,便是永远也无法像神一样将事事做得完美无瑕。
这次不过是迟来一步让玄威有机可趁,致使小姑娘不幸成为了蛊毒的傀儡,可就算他宇文无异早一步带她离开,提早与玄威撕破脸皮,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追悔莫及的事?莫非每一次都要追究一个“早知道”?
“我没错……可渺渺又有什么错!”宇文无异蓦地咆哮起来,面目狰狞,“从头到尾她有什么错?跟她有什么关系?可现在呢!她死了!她彻底离开了!”
他绝望的呼嚎湮没在风雪之中,霍离秋听不明白,也渐渐看不明白。
癫狂的模样转瞬即逝,银装素裹的大地从霍离秋眼前迅速褪去,她回到了不归湖畔的那间破庙,看见宇文氏祖孙相依为命……
——“前辈!我、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
——“前辈!你为何懂这么多呀?”
——“前辈!前辈!有几招我没太学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
霍离秋挥手将这些虚无缥缈的回忆搅散,她不再阻拦什么,此刻,灼热的血液将每一寸肌肤都烧得滚烫,灵力翻涌,将满眼漆黑撕开一个破洞——
霍离秋猛然睁开眼睛,灵脉消逝,她对着突如其来的光明愣怔良久,回过神来发现楚是夜与她盘腿对坐,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残血。
“离秋,你好些了吗?”楚是夜赶紧抹去虚弱的神色,撑出一个浅笑。
霍离秋感到后脑勺袭来宿醉的余痛,迷糊道:“中秋那晚……好像喝了很多酒……后来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楚是夜装作若无其事,一边撑着灵脉融合后的虚晃,一边不忘嘴皮子上侃道:“你呀,酒量不好还逞强,我去叫人给你送碗醒酒汤来……”
“哎,是夜!”霍离秋匆忙拦住他,下意识问道,“无异呢?无异在哪儿?”
楚是夜将目光递向床头的一封信:“那孩子被我说了一顿之后,前几天过来偷偷摸摸跟你告了别,留了封信在这儿,回中原去了。”
“走了?”霍离秋意识到梦里发生的事,赶紧将信拆开一瞧,信上的话与梦境中的话几乎一模一样,虽谈不上字字垂泪,却让离秋无限感怀。
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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