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千雪眸中灰蒙氤氲,黯然道:“我被带上九幽山之初,并未直接研习《古神经》,而是跟随药王学医两年,其所授侧重于我擅长的针灸之术。少阴谷中的各种针灸孤本让我渐渐忘记遭遇,钻研愈发痴迷。药王将其素日的心得倾囊相授,甚至包括草创的药方和行针图。”
张元宗听到此处,胸腔的心不由悬了起来,只听巫千雪道:“七岁那年,我将其中的一套行针图大肆改动,药王研究一番之后欣喜若狂,也就在那一年我被迫服下了梦华天阙,忘记了七岁以前的事。”
白魔的面容现出些许的倦怠,喟然道:“教主本欲让你直接研习《古神经》,希望五年之内能有所得,然而药王却劝说让你在少阴谷习医。教主对你能够领悟《古神经》所抱的希望并不大,而药王劝说的理由也着实令他无法拒绝。”
巫千雪望着淡漠的白魔,满心的苦涩,这个清心寡欲的人看尽了她一切的沉浮。白魔眉眼低垂,兀自道:“没想到你在医道上的天赋实在超乎想象,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让药王劝说教主的理由成真。你的聪慧让教主大为心动,虽那时你已满七岁,但依旧毫不犹豫将《古神经》传与你研习,短短一年你便悟出一二,从而被任命为天师。”
巫千雪低沉道:“我成为天师之后,又跟从药王重学医术,他与我也算拥有师徒之实,可是我现在忆起那件事,真恨不得亲手杀了他。”言到此处,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激烈,娇躯也颤抖起来,痛苦道:“我改动后的那套行针图就是败血之术。”
张元宗的心陡然沉进无底的深渊,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的残酷。花家之女花云裳天赋绝伦,以七岁幼龄研创出奇诡的败血之术,从而在太一教的阴谋诡计之下引起败血之乱,多少人丧失性命,而武林正道也为此元气大伤。
花家依仗败血之术恶行昭著,被武林正道群起而攻之,花家之人被诛杀七成之多,后避居苗疆之初,几若苟延残喘。最讽刺的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竟是那个在花家人心中早夭的花云裳,名副其实的花家人。
张元宗忽然恍惚了,这世间的事又岂是简单的因果和对错能去分辨的。他紧紧抱住浑身颤抖的巫千雪,能够真切感受到她内心一直压抑的痛苦,她幽谧的面容下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初遇之时,她失魂落魄,欲厌世自戕,被救之后,便一直默默地压制内心的灾。
张元宗知道巫千雪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窃以为掩藏她的伤痕,包容她的过往,放任她的隐瞒,是最适当最正确的做法,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他刻意只看到巫千雪如优昙一般的静雅而神秘,而忽略了她心中翻涌的悲殇。
巫千雪伏在他的肩头,嘶哑道:“若不是我,也就不会有败血之乱,若不是我,花家也不会被赶出中原。双亲因我而曝尸荒野,家族因我而血流成河,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沾染了太多鲜血,背负了太多冤魂,我本应该以死谢罪。”
仿佛是因为张元宗温暖而坚厚的胸膛,此刻她与普通的女子似乎没有分别,变得异常柔弱,心底的情绪尽皆宣泄出来,身躯里战栗着害怕、悔恨和无措,一双眸子虽然没有一滴眼泪,却是显得更加伤心欲绝,痛苦不堪。
张元宗毅然将她从怀中推开,紧紧握住她的肩头,盯着她绝望的眼眸,一字一顿道:“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不应该为这件事负责。”自怨自艾的眸子与坚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张元宗的话好似拥有秘魔般的力量,冲刷着巫千雪的阴霾。
巫千雪满怀离索,悲戚道:“可是我……”张元宗对其含笑摇头,转而郑重道:“败血之术并非邪术,败血之乱亦非术祸而是**。”巫千雪陡然抬头,惊异地盯着张元宗,见对方并非敷衍安慰,迟疑道:“败血之术岂会……“
张元宗又是含笑摇头,道:“你曾经以针灸之术延缓鱼清池十年之命,用的岂不就是败血之术。”巫千雪又是一惊,眸光怔怔,道:“你知道?”张元宗颔首道:“败血之术包括针术和药方,但就针术而言,可以让人焕发生机,枯木逢春,恰是天下第一等救人奇术,岂会是邪术?”
巫千雪神情有些迷离,面前的男子是那般温厚而值得依靠,他偶如清风明月,舒缓地打开自己的心窗,他偶如雄伟山岳,可以放心地将脆弱的自己托付。张元宗娓娓道:“败血之术没有错,错的是使用它的人。它可以被用来实现野心,也可以用来救死扶伤。”
他不由瞅了一眼淡漠不语的白魔,接着道:“药王故意泄露的败血之术,虽然让人心动,却并不至于使人丧心病狂。参与败血之乱这场阴谋的并非只有太一教,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另有其人。千雪,即使没有你,这场祸乱也不可避免。”
船外渐渐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一场秋雨毫无征兆地降临,像是深闺女子柔婉的哭泣。一点点凉意袭来,似乎驱散了内心的沉闷,雨滴掉落的声音响在耳畔,让心中一片静宁。江面上鱼纹叠叠,乌篷船盛满秋意在斜雨中游弋。
舟中三人陷入安静,张元宗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抚慰着巫千雪伤痕累累的心灵,佳人感受到微笑传递而来的力量,渐渐平复汹涌的情绪,仿佛一切的伤怀都在这一场秋雨之中变得轻淡。白魔斜倚,漠然地望着两人,眼神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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