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司徒丹丹站在门口敲门,她在自己房间打电话呢就听见齐复的声音忙过来看看。“孟信元,你把齐复怎么了?”
孟信元安抚似的松开了齐复,扯过被子裹在他身上然后将他压在床上。做这一切的时候,齐复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黑瞳清明眼白中有红血丝,神情略有些呆呆的,似是已经酒醒,傻愣愣地望着孟信元。
孟信元摸了摸他的脸颊,命令似的道:“睡吧。”
齐复眼睛动了动,从孟信元的脸上转到大亮的灯上,似是晃神了,然后竟乖乖闭上眼睡下来。
孟信元掖好被角,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齐复。
司徒丹丹等在门边,从孟信元的脸上看到一种犹豫,她率先开口,“齐复睡了?”
孟信元反手轻轻关上门,点了点头。
司徒丹丹道:“别问我,我都知道,但是我……”她做了一个手势,无奈地道,“我转述不了那种悲剧事件当事人的万分之一的痛苦。”她的眼睛转向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透过木门看见了齐复的脸,“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认真的。这很好。可是,齐复认真不起。”
*
宿醉的可怕是齐复难以想象的,他几乎想要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来去,脑袋沉在羽绒枕头里回忆昨天喝完酒之后的事情。他又看到了陈沐,的确是酒后醉生梦死的迹象。一侧的嘴角扯起,露出一个苦笑,眼睛却因为红肿而有些睁不开来。
起床之后收拾床,却在枕头底下看见了一个红包,上面是笔挺刚毅的黑色钢笔字迹:“万事如意——孟”。齐复蓦然失笑。但是红包的重量和厚度让齐复有些压力,他拆开,里面是红彤彤的毛主席头像,而且每一张都是崭新的连号钞票。
司徒丹丹见齐复拿出红包的时候毫不客气的笑了,“孟信元就是个大俗人,人闪了还留着钱让人怀念他的铜臭气。”
齐复也笑了笑,“你帮我还给他。太多了。”他将红包放在桌上,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脑袋略略作疼。
司徒丹丹横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大好递给他一杯温牛奶,道:“他拿了就收了呗,这么点儿现金对孟氏集团总裁来说,小意思啦。”
孟氏集团?齐复倒是不知道原来这么年轻的人就是大名鼎鼎孟氏集团的总裁,联想到学校教务处对孟信霄的态度,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至理名言不假。
齐复一口气喝光了牛奶,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那就借花献佛,祝你来年生意红火吧。”他将红包扔给司徒丹丹。
司徒丹丹抽手一接,垫了垫,满意地笑了笑,“行啊,回头我就告诉他,你嫌不够,让他多备着几张金卡银卡。”
齐复坐得端正,正垂头眼神聚焦在手中剩了些牛奶的玻璃杯上,听她这么说抬头斜睨了她一眼。
两个人却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继续孟信元的话题。
*
过了年,寒假一过,就是新学期了。齐复这学期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和不得不接受的项目,一个是学校搞了一个计划每个副教授以上的老师必须出版一本研究书目,二是长锦大学和h市的东林大学的文学院共同合作建立一个现当代文学作家专题研究所。
对于前者,作为一个副教授,他已经驾轻就熟,并且又是自己乐于的工作,他乐在其中;但是后者,他有一种隐秘的痛苦。
h市,是齐复生长的城市,而东林大学,是他和陈沐最后的共同的也是唯一的回忆。
当从领导那里知道这个项目的时候,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规避任何回忆的痛楚都是极为自然的,他丝毫没有犹豫。但是,他只是一个副教授,没有选择,而且系主任和负责人就是看中他作为东林大学本科毕业生的优势才做如此决策。
当齐复听领导这样说的时候,他不能不无奈。他本科至今已经十年过去,与母校的联系为零,谈何优势?
站在水汽十足雾蒙蒙的半身镜前面,齐复看着模糊不清的自己,混混沌沌中似乎看见了十多年前的年轻的自己。
读现当代文学的人都知道,鲁迅先生是现当代跨不过去的一座高山。这个专业的人若说自己不熟知鲁迅,则真正是打自己的脸面。
而鲁迅先生有这样一句话,令人听了不能不挺起腰杆做人。
齐复听见自己冷冷的语调念出鲁迅先生那句名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这句话出自《纪念刘和珍君》。
一个是为了纪念,一个是为了忘却。
常有人说,刻意的遗忘,只能将记忆珍藏。
“那就珍藏吧。”齐复听见十多年前的自己这样说。
镜子渐渐的回复清明,齐复裸着的上半身一点点清晰起来。这具身躯一如年轻的时候:干净,彻白,纤细……自己终究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齐复的手指按在自己脖根处的动脉,皮肤底下的脉动,清楚纯粹。指尖离开身体触到冰凉的镜面,滑过镜中人的锁骨、胸口、最末一根肋骨,最后停留在腹部。
手指痛苦的扭曲、颤抖,手掌整个儿贴紧在镜面,五指收拢,无力回天。
有一些东西,过去,仅仅是从时间的意义上说的;从人的情感上,永远存在,永远不能真正变成过去。
多少人,在感情上始终与自己过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各位,原谅我老忘记存稿箱君的存在……导致回家时间不定导致更新时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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