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雀跃地要在母亲的怀里站立起来。
慕容永面上有所欣慰,他的手握紧了缰绳:“等阿父回来了,带你一起去,去见草原和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四月的河水解了封冻,却仍旧凉得彻骨。
慕容冲卸下了甲胄,将裤脚挽起,河水渐慢没过了小腿,脚下踩着湿软的淤泥前行,很快又到了膝盖,他仍旧往前走,明明看得到彼岸,却像怎么走也到不了河的中心。
仿佛再往前些,河水就要盖过脖颈,最后将人淹没了。
他仰头去看太阳,却意外的没有见到,只见到几朵乌云遮住了头顶的一方天,该是很快就要下雨了。
身后有一阵激烈踩水的动静,慕容冲想要回头,却一刻被揽住了腰,连着翻滚呛了几口浊浊的河水,才躺到了岸上。
“你不要想不开!”
慕容冲仰躺在河滩眉头都蹙起,干干地咳嗽两声仍旧觉得鼻腔里灌水,难受得很,他才要发怒,却听到这声音,连着莫名熟悉的一句话,睁开眼时,正有几柄剑指向着一人褴褛衣衫,发鬓也湿透散着。
慕容冲抬了抬手,忍不住又咳嗽两声,一旁的近卫知道他的意思,却又犹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收起了佩剑。
“谁说我要想不开了?”
慕容冲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浑身的衣服湿透了,风一吹颇觉得冷,他虚着眼打量慕容永,一刻见他竟笑了起来,面目上不算熟悉,却勾着他想方才的对话,着实熟悉得很。
慕容冲忍不住问:“你是……你是谁来着?”
“慕容永。”慕容永回答说,笑得更开怀了些,话里都带着笑:“祖上是太(封建不可取)祖皇帝的亲弟弟。”
“哦——”慕容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像是还在搜刮,半晌才说:“等等,容孤再想想,你是……哦!刘皇叔!”
慕容永笑出声来,连着慕容冲也随着笑起来,难得地像个小孩子似的笑了许久不停。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笑过之后,慕容冲的面颊泛起薄薄的红,衬着面上仍旧白,他起伏地喘着气,不支地用双手撑着湿软的河滩才勉强能够坐起来。
慕容永与他相对坐着,说话也没有犹豫:“我是来投奔你的。”
“投奔?”慕容冲觉出他话中的好笑,却没有再笑了,只是说:“你想必没有听说吧,我刚打了败仗。”
慕容永答话轻快:“我来之前,就听说过了。”
慕容冲敛去一概的神情,烟色的眸子里一如深水难见底渊,他坐直起来,眼盯着慕容永上下打量一番,没有再说话。
慕容永不卑不亢:“我不光听说你打了败仗,还听说你的叔叔吴王攻下了邺城外郭,你的哥哥济北王在华泽大败秦军,杀了巨鹿公。”
慕容冲的眸色深了一些,良久才开口:“吴王手下精兵良将,过往宗师皆在麾下,可谓尽得人心,你为何不去投奔吴王?”
慕容永与他对视,却无常人的惧色:“吴王的麾下有太原王、范阳王、宜都王,我算得了什么?”
慕容冲唇稍牵动,却不像方才那般,叫人觉冷,又十分的心虚。
“济北王于关东聚兵,势如破竹,无往不利,你为何不去投奔他?”
慕容永摇了摇头,眼底如能见到光。
慕容冲眉梢轻蹙,却又抚平:“那你为何要投奔孤?”
慕容永再度咧嘴作笑:“大王,您不知道吗?我只想要做官的,有什么办法,生计是大事嘛……”
慕容冲不作声,只是长久地与他相视,直到韩延闻讯来了,疾步到他的身边去弯下腰,将一席墨黑的斗篷罩在他的肩头,又俯低像要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慕容冲总算回过头去,韩延顺势缄口,只等他的吩咐。
慕容冲的目光偏斜过来,慕容永由是扬了扬下颔即刻迎上,倒也无所畏惧的意思。
到慕容冲蓦地忍不住笑,眼帘落下来,长密的睫羽便在薄弱的日光下铺开在面上,他转向韩延:“退下吧。”
韩延眼望向慕容永,见了他得意的模样又有了迟疑,又听慕容冲随后说道:“孤与皇叔尚有大计要商谈。”这才带领两旁近卫退到更远的方位。
慕容永目送着韩延远去,回过头倒不客气:“论资排辈,你的确该叫我皇叔。”
慕容冲该是无心与他多做计较,远远去看江河,从这方位,又见不到彼岸的边缘了,雨没能下得来,乌云不见了,夕阳快要落下去,就在不远的山头,灼热的光映出漆黑的山峰的轮廓,过一会儿就要消散在夜晚的云雾里。
“你是怎么来的?”
“从长安城。”慕容永回答说:“家里卖靴子攥下的钱换了匹瘦马,累死在半路了,先是到了平阳,见了城头上的首级,趁着乱偷了匹好马,又打听着往河东来的,不然,我早该找到你了。”
慕容冲听来有些恍惚似的,问话也没了边谱:“从长安城……还有什么人?”
慕容永听不明白,却留心没有去深究,只是猜测着答道:“我来的时候,战乱未起,再者说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出了城,也没人知道的。”
慕容冲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慕容永见他不再有话要问,由是清了清嗓喉:“大王有何打算?”
慕容冲看向他,量视的目光使人不甚自在,唇齿的动作却看出犹豫,他待过了一会儿,总算答道:“孤如今只有八千余骑,却算不得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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