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生不敢再与她对视,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目光紧紧地都在他的身上,他甚至不敢动。
“先生,可否叫他来看看我?”她最后地、微弱地哀求道。
慕容冲走到昭阳殿前,高大的两扇门轻轻地打开来,他瑟缩一下,好像这烧着炉子暖烘烘的屋里面,比这飘雪的室外还要冷上许多,他的一只脚迈出去,第二只脚却冻僵住了。
他还是走了进去,如同他不曾带人侍候,着昭阳殿内也是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他环视着四周,殿内安安静静的,使人心悸。
“坐下吧。”
慕容冲吓了一跳,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待他看清楚原是慕容箐坐在案前,才略有些平复,还在轻轻喘着气。
“为什么呢?”
突兀的问话,慕容冲愣住了,却不觉得格外的奇怪。这样冲动而又毫无计划和章法的事,如此显而易见,到底是到了今日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他甚都觉出有些可笑。
想到这里,心底突然就坦然了,像是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第一次全身心地都放松了下来,他缓缓地坐在她的对面,语气平淡:“没有为什么。”
“你恨的,到底是谁呢?”
慕容箐的音色空灵,慕容冲微微叹了口气,盯着自己微微伸出的指尖:“我也不清楚。”
“有的时候,坐在镜子面前梳妆,”慕容箐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他:“我常常有一瞬间觉得镜子里的人虽然像我,却不是我。”
慕容冲神情显出些茫然,低低地答了声:“我也是……”
“你恨的,是我吗?”慕容箐转过身来,目光楚楚,追着他的眼睛。
慕容冲缓缓地摇头,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地说:“我不恨你,我能……恨谁呢?谁都有自己的理由。”
“小时候,姨母说,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就不知害怕的是什么了。”慕容箐今日的话说得格外多,甚至清晰而顺畅:“你呢?也一样吗?”
“七哥以前说,我还不如死了。”慕容冲兀自地说,像是在引开话题:“我也有想过……可是,刀子抵在脖子上,轻轻一划,都疼得很。”
“你看着我,像不像照镜子?”慕容箐跪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搂着他的肩膀。
慕容冲抬起头来,看着她。
“有的时候,你在嘲笑我,也在嘲笑你自己。你不想他活着,是因为你已经活下来了,是不是?”慕容箐顿了顿,突然说:“凤皇……你……你下一个决心。”
慕容冲一直看着她,不曾变过,她的目光悲伤而哀痛,紧紧地与他相对视。
她始终也没有说叫他下一个怎样的决心,很久很久,她骤然地松开了他,自己瘫坐在了地上。
“阿姐去陛下那里,告发我吧。”慕容冲终于闭上了眼睛,面色平静地说道。
慕容箐没有回应他,只是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向内室的深处一步步走去。
“凤皇,你最怕什么?”慕容箐突然停了下来,问道。
慕容冲与她背对,看不清她的神情,想了一想,才答道:“怕死。”
“我也是。”慕容箐说,停下的脚步重又迈了开来。
第八十五章 狐悲
长安城的冬夜,似乎比之邺城,更要冷上许多。慕容箐身上披了一件厚实的外衣,素雅的黛色,衬着她苍白的面色,她点燃了一支烛灯,借着光以指尖涂写画抹着些什么。
一张雪似的布帛,凝上的血迹总算晒干了,成了棕红黯淡的颜色,慕容箐将手收了回来,指尖毫无血色,似还在汩汩地向外冒出血珠子来。
手指含合入口,湿润而温暖,最熟悉不过了。
她突然想哭,却哭不出来了。
“夫人——”
昭阳殿门外传来梆梆的敲门声,不大不小,既怕人听见,又怕人听不见。等了半晌,依然没什么回应,两名侍女面面相觑,端着饭菜的先问道:“你一直在门外守着,夫人可有传唤你进去?”
守门的摇摇头,回答道:“夫人昨夜里吩咐,谁都不准进去。”
“可是……这都正午了,夫人她……”
话头续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两人相对着犹豫了片刻,其中一个低下眉眼来,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不然,咱们去回禀陛下?”
另一个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总算是沉了一口气,下了决心一般:“我先进去看看。”
昭阳殿的门推开来,四下昏暗,空气里似是弥漫着一股发了霉的味道,烛灯该是昨夜点着过,又疏忽地忘了熄,烛泪流到案上,几件婴孩的衣物铺在之上,也难免不有沾染。
那名侍女轻手轻脚地,穿过几道重帘帷幕,入了内室,榻上空荡荡的,不见有人,平素梳妆用的铜镜之前零零散散的首饰被翻找出来,点面的的朱笔与描眉的青螺并排着,几只装衣裙宝贝的箱子摞在之前。
那侍女的心神被搅扰的并不安宁,似这屋中藏着魔鬼,她轻轻又唤了声夫人,不得回应,便将一扇窗子推了开来。
室内的空气开始流通起来,门外的寒气一拥而入,却反倒使人松了口气。
不知是何处突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那侍女蹙了眉,循着声音向头顶看去……
“啊——”
慕容冲起初听闻这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昭阳殿的宫人跪在大殿之下,脑袋磕在地上,碰的一声,等他将一腔的话都说完了,慕容冲也只是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一只手被牵入最温暖而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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