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侍女常侍被皇帝尽数轰出去,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殿门紧闭。
长公主赶来的时候是正午。皇帝的午膳迟迟不传,小厨房做了一些开胃菜也被拒之门外。殿内一开始还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后来逐渐没了动静,什么声响也没有了。
宫人们有些惶恐的在殿外不知所措,刘月华壮着胆子进入内殿,地上一片狼藉。她急忙找刘月盈,发现皇帝一个人蜷缩在坐榻之上。
朝凤宫的所有陈设与迁都之前完全一致,因为皇帝喜旧,家具物什都原样搬了过来。这个坐榻,是阳缕第一次进朝凤宫时坐的地方。她曾在这里和皇帝喝酒,然后相拥而眠。
刘月华小心翼翼的靠近,轻轻喊了一声:“皇姐?”
皇帝眼眶红肿,眉头紧锁,闭着眼睛没反应,她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头上各种雍容华贵的发饰散了一地。月华屈身上前,用手搭在皇帝额头上,烫的出奇。“皇姐!”长公主将蜷缩一团的皇帝拦腰抱住,用劲喊她。
“……你来干什么,出去。”皇帝微微撑起眼皮,语气冷淡。
“皇姐,我很担心你。大家都担心您的龙体。”
“闭嘴,出去。”
“您好歹吃点东西,让太医进来瞧瞧。”
“不需要,你若再言就滚。”
长公主看着死倔的皇帝心里直叹气。
“皇姐,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谁又能好受的起来呢。只是你别自己憋着,好不好?月华在这呢,月华陪着你。”刘月华小心翼翼地拍着皇帝后背:“与月华说说,求您了。”
一行清泪从阖上的眼睛里淌出,刘月盈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哑:“谁能想到她去南蛮竟会……朕从未想过让她死,自始至终都没有这种念头……我只是,只是想磨磨她的脾气,让她冷静之后看清自己……”压抑的哭声揪的人心疼。
“她那日跑来质问,该是心里气极了,我本就不喜解释,就算解释了她在气头上如何听得进去……”刘月盈痛苦的锤了一下坐榻,“都怪我,怪我不与她说清楚,还把她赶去南蛮,是我杀了她,都是我……”
“不是的皇姐,你别这么想,阳缕是为了南宫将军的儿子,为了我们大兴五万军队的性命,她死得其所。”
“放肆!”皇帝激动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喘了两口气:“什么死得其所,她是朕的人,她的性命难道不比那些蝼蚁重要吗?!”刘月盈愤怒的拍着坐榻,激烈的咳嗽起来。
“皇姐别激动,我错了,月华说错了,对不起。”长公主慌乱的顺着皇帝的气,暗恼自己说错话。
刘月盈手抚胸口缓了一会儿,带着哽咽声呢喃:“如果知道把她赶到南蛮之前,那是最后一面,我不该对她那么冷淡,她一定恨我无情无义……”刘月华抱着皇帝的手臂骤然收紧。
“明日正赶上休沐,这两天你别来烦朕,让其他大臣也都别来,听到没有?”
“是。”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刘月盈又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可您现在在发烧,让太医进来看一眼吧。”
“滚蛋!”皇帝随手抓了一个金簪狠狠砸到地上。
本想将阳缕留下的那枚玉佩交予皇姐,然而她现在情绪如此失控,见了玉佩还不知道会怎样,另寻时间罢。刘月华叹着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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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存着阳缕的黑盒子准时返京,皇帝亲自去城门等候,长公主伴驾。
刘月盈这几日几乎什么也没吃,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
时辰太早,朝阳还没显现,霞光已先把天空染成血红色。
若干年前,阳缕也曾等待过刘月盈的仪仗。那天她在皇宫里看着太阳一寸寸从地平线上升起,白玉制的雕栏玉砌染上嫣红,威严的高台楼阁逐渐变得明晰,那时她心里所想、目所能及的,全都是刘月盈。
在等待大军归程之时,风三悄悄拉了长公主一把,两人背过身去低声说:“公主,皇帝今日精神见着实在差极,是怎么了?”
风三这个榆木疙瘩,皇姐与阳缕都这么明显了,他还看不出来。
“本宫也不甚了解,这几日皇姐不许任何人进寝宫。”刘月华顿了顿,“昨日本宫去文渊阁偷翻了起居注,皇姐龙体抱恙好些天了。”
“怪不得我前几日入宫述职也被拦下了。”首领垂眸。
“可是什么重要消息?”
“都是例行的一些事。说起来,皇帝在阳丞相前往南方之后,曾问我有没有派人去找过前内阁的晏大人,这两件事可有什么关联?”风三问出心里藏了许久的疑惑,刘月华怔了下,人群突然有了动静,巨大的招魂幡在远方开始显露。
两人停止窃窃私语,长公主赶紧回到刘月盈身边,只见她后背挺的笔直。
何止,刘月盈整个人都绷的很直,像一张拉满的弓,似乎什么东西轻轻一挑就会断掉。
今日的女皇盛装打扮,穿着比上朝还要华丽,头顶龙冠宝石闪闪发亮,在刚升起的太阳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可浓妆仍遮不住倦色,眼底青黑,眼睛周围肿胀。长公主很担心的站到她身侧,扶住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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