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高兴的……但也不能不为你着想。”御台所又添了一句。
毕竟相识了十四年,彼此都有些感情。御台所在为她着想,广桥明白。
“广桥父母已不在了,也没什么牵挂。能留在大奥侍奉御台所,也是广桥的福气。”
御台所缓缓点头,忍不住又问:“那人……已成婚了吗?”
“没有特别打听过,只知道娶了别家独养女儿,姓了别家姓氏。也许早儿女成行了吧。”语气平静,脸上表情也平静,其实并不是矫饰。
不知从何时起,偶然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广桥已不难过了。她喜欢他,是她心甘情愿,他从没骗过她。她要离开京都,他没有出言挽留,也有他的考虑。他虽是公家出身,可不是长子,生母又不受宠,必须靠自己。他要的不仅是一个妻子,他还要向上爬的阶梯。她给不了他,他自然要从别处寻。
她想长相厮守,他却想出人头地,他当然没错,她也没有。要怪就怪他们当初的处境太差,穷公卿的儿女,没资格谈风月。
“是我鲁莽了,不该贸然提出让你做侧室的事。”御台所有些羞愧。
“御台所大人,请恕广桥违命的死罪。”广桥从蒲团上滑下,伏在榻榻米上。御台所让她做侧室,这是命令,她不答应就是违命。
“你快起来。”御台所忙忙地伸出一只手。
“广桥不敢。”她固执地不抬头。
御台所叹了口气,“我真想再要个男孩子……可我不能怀妊了。我不会再提这事了。你放心。”
御台所垂下眼,似乎有些哀伤。
“大奥里有许多女子,广桥可以帮御台所细细挑选,选一位可以信任的。”广桥柔声说,想让她高兴起来。
“也许我是妄想,想要一位流着京女血液的孩子。我会好好养他,教给他我知道的一切……广桥,你也会帮着养,对吧?”
广桥点点头。京女……大奥里不是没有京都来的。但能信的过的有谁呢?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的屋里人阿品也是京里来的,娘家姓藤井,算是半家,堂上公卿的最低级。
娟秀的小脸,纤弱的身材,阿品也是标准的京女样貌,在自己身边侍候了许多年,性情也温柔和顺,做侧室应该不错。不过,阿品会不会同意呢?也许同自己一样,阿品也有忘不了的人。给将军大人做侧室,能享受一生荣华富贵,可对有些人来说,荣华富贵并没有那么重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广桥知道这个道理。她要仔细问问阿品,如果阿品愿意的话,是个不错的人选。
“御台所大人,从京都跟来的藤井品如何?”
“藤井品?是你屋里的阿品?”御台所有些不确定。
“正是。也是公卿家的女儿。”
御台所歪着头想了想,随后叹了口气,“模样也不讨厌……你先问问她吧。”
“如果阿品愿意的话?”广桥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自会跟将军说。”
“将军大人会同意吗?”
“我说的,将军不会不同意。”御台所垂下眼睛,脸上带了微笑,看着是笑,却含着满满的悲伤。
“御台所若不愿开口,广桥来禀告将军大人。只需说是御台所大人的意思,将军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广桥的心被御台所的笑刺痛了,赶紧自告奋勇说了一句。
“也好……”御台所点了点头,“虽然将军有侧室天经地义,但亲手献上一个女子,我难免还是心酸。广桥,你去办吧。”
广桥看着御台所,又想起初到江户时的样子。御台所还是小姑娘,有委屈、有伤心事也不愿说,只在心里藏着。实在憋不住了向她倾诉,细细的嗓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乌黑的眼里盛满了眼泪,一眨眼就会落下来,可她偏偏硬撑着,硬撑着让眼泪干在眼眶里。
御台所亲口去说实在残酷。谁也不愿把别的女子送到自家夫君的身边,御台所虽是天下武家女子之首,毕竟也是女子。广桥垂着眼,心里涌上一阵痛楚——这两年御台所受了太多折磨,而且是看不见的折磨。
明里还是锦衣玉食,无数女中前呼后拥,可内里却不一样了。从京都来的女子与将军大人恩爱,本就犯了大奥的忌讳;再加上不能怀妊,更是罪上加罪。御台所只有亲口劝将军大人置侧室,未曾想知保夫人那么快怀妊……别的女子怀了自家夫君的孩子,御台所心里有多煎熬。
所以才想出这个主意吧——找个京女生孩子,再由自己抚养,骗自己眼前的就是自家孩子。大奥里的时间似乎和别处不同:说快也快,转眼几十年过去,满头乌发里掺了星星点点的白;说慢又慢,一日一日、一刻一刻,像是停止的。若不想争什么,就没什么要做的事,永远是单调与无聊。
将军不能只陪着自己,那有个孩子在眼前也好:看着一日日长大,有乌油油的眼,粉馥馥的小脸,慢慢地,开始学走路,开始牙牙学语。御台所有了万寿姬,可她还想要个男孩子,一个流着公家血脉的男孩子。他会像将军,又和将军有区别,她要亲手养大他,把他养成比将军更好的男子。
御台所的想法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可广桥不是不懂。正是因为懂,反而悲哀起来——这也是御台所的一点痴心。御台所方才笑她痴,其实哪个女子不痴?都是可怜人。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广桥与将军的斗争。
将军真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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