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她垂下眼睛,盯着窗外的绿树看。樱花早落了,满树绿叶在初夏的暖风里摇曳。阳光透过叶子,在窗纸上筛下斑斑光影。一只蜜蜂在窗边飞舞,阳光把透明的翅膀涂成金色。今日阳光实在好,好又怎样?照不到房里两个人的心里。
“广桥,我一直不愿想她的事。可听说她怀妊,我不能不想了……”广桥模模糊糊地想起,御台所似乎从没提过知保的名字。
“她也是武家女子……大奥里的女子多是武家,不然就是町人。除了将军大人,历代大奥里似乎少有公家血统的孩子呢。不知怎么了,我很想要一个那样的孩子。最好是男孩子,从小教他公家习俗,让他长成个儒雅温文的男子。比将军大人还好的男子。”御台所的嘴角带着微笑,眼神恋恋的,像在回忆过去,又像在遥想未来,只是避开了现在。
广桥心头突突乱跳,一时听不懂御台所的意思。御台所已不能怀妊了……带公家血统的孩子?广桥忍不住抬眼看她,想看她脸上的表情。不曾想御台所又垂下头去,白净的脸映在水盂里,像一朵半开的莲花。
御台所是故意的,故意躲避她的目光。谁也不说话,有短暂的寂静,但那寂静背后却孕着许多信息,广桥心里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广桥……”御台所艰涩地开了口。
御台所大人说话,女中必须答应,不能置之不理。可广桥不敢答应,像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望着万丈深渊瑟瑟发抖,只是不敢动弹。哪怕动一下手指,都可能摔下去,万劫不复。
“广桥……”御台所抬头直视她,眼里带了泪,乌黑的眸子上蒙了层薄薄的水雾,看上去亮晶晶的。广桥想起桃花节的人偶,水晶做成的眼睛,流光溢彩,却没有一点生气。御台所的眼睛就是那样,形状姣好,看起来赏心悦目,却是死的。
“御台所大人……”广桥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
“广桥……你可以做将军的侧室吗?我想了许久,整个大奥,我只能信你。”像是下了决心,御台所一口气说了出来。
远远传来报时的太鼓声,咚、咚、咚……舒缓的节奏,似乎击鼓人有颗温柔的心,不愿惊扰了千代田城里的人。
广桥静静地听着鼓声,像听玉旨纶音一般认真。这是日常的声音,提醒她并不是在梦里,一切都是真的。御台所让她给将军家治做侧室,让她给将军家治生个孩子,一个流着公家血脉的孩子。
“广桥已是二十八的老女了。”广桥平静地说。
“虽然二十八,我还是想试试。广桥,我只能想到你……”,御台所凑近广桥,脸色煞白,像是中了魔,“况且,我总是疑心……将军是不是对你有意?”
太鼓声还在响。一声、两声、三声……没完没了。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广桥只觉得无限长,长到无休无止。
“御台所大人想多了,没有的事。”广桥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掐到掌心里。
御台所拉住广桥的手,她执拗地握着拳,只是不肯松开。御台所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指头,掌心现出几弯月牙印,凹陷在肉里,红彤彤的。
“没有就没有,你何苦使那么大力气。”御台所垂下眼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其实挺纠结的,下一章会接着展开主仆间的对话。
第46章自欺
御台所的态度古怪,广桥身上起了阵颤抖——难道将军大人带她去御产所园子里说话,这事被御台所知道了?将军和御台所的御年寄独处有些不合规矩,难怪御台所会疑心。可广桥绝无非分之想,从没想过要做将军侧室。她心里有个人,一个忘不了的人。虽然那人负了她,可她一生也忘不了,像是中了无药可解的毒。
御台所的声音幽幽的,像是梦呓,又像是自言自语。
“也许是女子的直觉,我觉得将军对你十分注意……也许是我想错了……我在大奥里,只有你可以依靠。若将军真喜欢你,我也不难过。你若能生个孩子,那就皆大欢喜了。”
广桥定了定神,轻轻摇了摇头,“广桥只愿一直侍候御台所大人,没有做侧室的打算。”
御台所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松了口气。
“将军温柔心肠,做侧室不会受委屈的。”御台所又添了一句。
广桥暗里咬了咬牙,必须把话说清楚了——御台所既然起了这个心,不会轻易放弃的。与其一遍一遍听她劝说,不如一下了了她的心思,不然以后相处还是尴尬。
窗外的樱树在和风里轻轻摇摆,几缕阳光从绿叶里筛下来,在榻榻米上划下淡金色的线条。新插好的菖蒲也浴着阳光,绿叶包裹的暗紫花苞看起来陌生,像是藏在叶间的一只眼,静静地窥视着房内的两人。
广桥和御台所相识十四年了,从没觉得她那般陌生。
“御台所大人,广桥有个忘不了的人。”
御台所抬起眼看她,牙齿轻轻地咬住下唇,不可思议似的。
“你终日在大奥,能见的不过是数名男子……难道是田沼主殿头?或者是一桥家的宗尹?”
广桥不做声。御台所的猜想南辕北辙,可也有些道理。她能见的男子有限,田沼意次和德川宗尹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了。相貌举止都是一等一的,fēng_liú洒脱,远胜寻常男子。
见广桥不做声,御台所更确定了,叹气说:“你也傻,为什么不早说?无论田沼还是一桥家的,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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