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姑娘既然是远芳馆里头的花魁娘子,又有英国公这么个金主,便是鸨母的摇钱树,住的地方也在最幽深安静之处。二人一路行来,下人渐少,此时静悄悄的无半点人声,只有两个在廊下扫洗的小丫鬟见了三个人走来,福了一福便跑进去告诉里头的人。
里头流霞还未出来,便与外头过来的人碰上了。乔停云收了他那一身潇洒温润,做出个乔停光的模样来,微微拱手,淡淡道了一声:“傅大人,可叫我好找啊。”
傅嘉木虽过而立,然而长身玉立,面如冠玉,有一张妖孽得颠倒众生的祸水脸,比之乔停云之清淡俊秀,大为不同。
他眯了眯眼儿,冷声道:“乔大人寻我有事?”
“是我有话问您,”时雨不等乔停云再说话,便从他身后走出来,扬起脸,瞧着他道,“我想问问您,为何将我的婢女当做是我?”
傅嘉木一看到她的脸,顿时无言。
偏偏此时后头有女子娇软喊了一声“傅郎”奔过来,却忽地见到时雨扬着下巴看向了自己。她素来只受众人追捧,傅嘉木又待她极好,因此便心高气傲,“哪里来的小丫鬟,敢浪费我与傅郎的时间?来人,将她赶出去。”
乔停云视线落到她面上,又转头看向满脸不屑的时雨,忽地,在这满地寂静之中,笑出了声。
“傅大人,您找的赝品……啧。”
第20章
场中众人,俱是心思各异,只有乔停云的一声“啧”,像是打破了一个开口。傅嘉木神情还算镇定,但眼中依然有几分惊疑,“你是问萍的女儿?”
按说以傅嘉木为人,时雨拦路在前,乔停云嘲讽在后,他必然不能好声好气,可如今对着时雨的那张脸,他竟说不出一丝重话来。
他之所以额外的眷顾流霞,自然是因为她的那张脸,可是容貌虽然相似,但是不论是才情还是气度,流霞都不如时问萍远矣。同样的道理也可以放到如今被他请封了平乐县君的婉然身上。
可眼前的时雨,却与他们都不一样。论起容貌来,她不是最像的,可偏偏眼角眉梢,都有那人的影子,虽然站在他这久居高位者面前,但神色淡淡,周身气度从容,只眸光中有些微嘲讽----这嘲讽是冲着边上的流霞去的。她略略看流霞一眼,又回过头来,道:“我父亲临终前,让我持着玉佩来找您,后来生活窘迫之故,我便当掉了那玉佩,不知您从何处再寻到它,又接了我的侍女回府。”
傅嘉木甚至无需求证,便已然信了她的话。眼前的女孩儿穿着男装,依稀可以看出几分娇俏来,颇有几分时问萍往日的神采。他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原本是张杀意凛然的美人面,柔和下来之后却出人意料的温和,道:“我信你。你同我回去,我自然将公道还于你身,你母亲曾有大恩于我,她的女儿,不能就这般的流落在外。”
说着,看了乔停云一眼,眼神中有明晃晃的敌意。他或许因为直觉不怀疑时雨的身份,但是却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对方的动机。
时雨听他说母亲,面上也柔和了些,“我非挟恩图报。”
英国公道:“咱们回家去说。”
寥寥数语,他便将“你”“我”,变成了“咱们”。乔停云听了心里颇有些不舒服,只是碍着时雨寻他是为正事,不好开口嘲讽,却忽地又想到他干的混账事来,笑一笑道:“英国公府,她是去过的,还劳累您赐了银两呢。”
时雨咳嗽了一声,示意他收敛一点。英国公府她必然是要去的,不然也无法得知袁家那场大火的真相,可傅家与乔家的旧怨在那里摆着,她如今和乔停云出现在一块儿,倘或傅嘉木起疑,对乔停云这么个身怀秘密之人,却未必是好事。
然而这混账东西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苦心,摆明了就是要挑衅。他本来就生得好,如今咄咄逼人起来,眼眸似星,与傅嘉木相对而立,是截然不同的好看。
傅嘉木与他相对视,半晌,扯了扯嘴角,古怪地道:“乔大人今天倒是空闲。”
乔停云原本是扮作乔停光的身份的,如今却微微冷笑起来,道:“时雨是我兄长的婢女,我助她找人,是为恻隐,然英国公您为人我却不甚信任。待我兄长回京,必会一同上门讨教一番。”
傅嘉木微微一笑,艳色横生,“我自然也是期待他能回来的。”
言罢他便以眼神示意时雨,转身离去。
时雨回头看乔停云,略一沉默,便福了福,声音极轻地道:“大公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乔停云默然瞧着她,并不言语,只在她转身时下意识勾起手指。仿佛是……一个挽留的姿势。
然而比他更激烈地暴露出不甘心的是在场早已被众人忽略的流霞,她猛地上前几步,却不敢去抓傅嘉木的袖子,而是双眼通红,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国公爷,您这便要走了么?”
她恨恨地看向时雨,尖声道:“她拿不出证据,如若也是假的呢?哪怕是那个女人来了,时过多年,故人心易变,您怎么能因为这么一个小丫头,就----”
时雨骤然转身,她这些时日在乔家颇长了些个子,可毕竟还是个少女,看人便要抬着下巴,却不减气势,“你,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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