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玉守呆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他死了却又重生了,只是他一介男儿,魂魄居然却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地上男人的尸体,以他现在女子的身份根本处理不了。荒山野岭,不如就此弃下,待人发现左右也要好些时日。再说山中野兽出没,指不定会把尸体毁坏成何样。
自己眼下可是柳相府的千金,谁敢把一句野外荒山的男尸联想到一块去?
时玉守想着,即刻做出了决定:必须得尽快离开。
然而他眼下是个弱女子,且柳白蔻在摔倒时又扭伤了脚,行动极为不便。风雪越来越大,时玉守越走越绝望,终于一个支撑不住又倒在了雪地里。
莫非才活了过来就又要死了么?
“姑娘,姑娘。你醒醒,醒醒。”
一双手又悄悄地摸至自己的胸前。
难道又来一个好色之徒?
时玉守费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甩了眼前人一个巴掌。
“啪。”声音清脆而响亮。被打的人左半边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掌印。
“姑娘醒了?”那人微微愣过之后,慢慢转过脸来。
面冠如玉,朗目星眉,端的是君子之风、少年fēng_liú。
“是你……”时玉守错愕,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此时此刻见到他。
戏场一杯清茶洒落初识,青石小街智擒小贼再见,清风酒楼一酒一琴畅谈。
最后——
以天为被地为席糊涂赴一场巫山。
“姑娘认识我?”楚函有些惊讶。
楚函近来的心情着实有些烦闷,虽说他是当今圣上在十五个儿子里最疼爱的一个,可就因为这过分的疼爱,他的烦恼也比一般人多。
他以及弱冠,早已过了该成亲的年龄,只是他生性洒脱不愿被儿女情长纠缠,故而一直能推就推。可推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推不过去了。
父皇身体日渐病弱,国局隐隐有不稳之迹。外有南奴、羌兵虎视眈眈,内有大小藩王企图不轨。父亲有意将皇位传给自己,自己也有心接下这个担子。
可是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位妻子。
这位妻子不需要美貌、不需要贤惠、甚至可以不需要感情——需要的,重要的就是她妻子的父族或是母族在朝中势力够大,影响够深以保证楚函日后登上帝位能够稳住朝中的局面。
王清瑶——九门提督王铉的侄女,傅玲珑——傅太师的孙女,柳白蔻——两朝柳相的女儿。
“这三位女子既容貌出众又家族背景深厚。函儿你便从中择一个你喜欢的罢。”姜皇后指了指平展开在楚函面前的三个女子的画像,而后又似想起什么般的,指了指最右边的一副画像:“对了,这个就是你皇祖母当年给你指的‘天家媳妇’柳白蔻。”
楚函抬眼看去——只见右边画像上的女子容颜娇艳、眸含秋水、身姿若柳。比之其他两幅确实更胜一筹。
然美人如此,楚函却无心去想。因为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人填满,举手投足间的温雅、言语谈吐的智慧以及可念不可说的风情。
那夜的雪下得那么大,他的身子又向来不怎好,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喝了几坛子的酒,yù_wàng就如同野兽挣破牢笼——将他狠狠地压在石壁上,粗暴地撕扯开他的长袍……
待楚函醒来时,他却自己的身侧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剩下的只有石洞外飞舞的大雪,以及地上被石头划写出来的一行字。
一夜荒唐,一夜梦。自此天涯不复见。
他说了不复见,就果真再也不肯见——自己踏马到处寻,都寻不到他。一年了,整整一年,现在再过三个月自己要和别的人成亲了。
他呢?他也会和别人成亲么?
楚函本意是想听皇祖母的话娶柳白蔻的,可他后来发现九门提督的侄女——王清瑶眉眼之间竟是有一两分像那人。
不多——只有一两分。可是这也够了。
楚函想着,但心里却是越发烦了,只能纵马出门来到他与那人曾经“荒唐”过的地方。
却不想路上竟是捡到了一个女子。
衣衫不整,青丝拂乱,面色苍白。
楚函是见过柳白蔻的画像是以一眼便认出了倒在地上的人,于是立刻跳下马来——将地上的人扶起,又见柳白蔻胸前的衣襟散开,好心想要帮她理回去。却不想对方竟是误会了,不客气地赏了他的一巴掌。
楚函挨了巴掌也不生气,依旧将人小心翼翼地抱上了马,展开披风将人裹在自己的怀里:“姑娘放心这样待会进城就没人会看见你了。我带你去换身衣裳,之后便送你回家。”
披风隔绝了外面的风雪,鼻尖是熟悉亲切的味道。时玉守慢慢靠近了楚函的胸膛。
一年了,整整一年。他又见到他了。
当初的荒唐错乱依旧历历在目——那一夜新来的店小二拿错了酒,误把合欢酒当做醉仙酿给了他,那一夜两人都一样喝下了错误的酒。
可他时玉守并不后悔喝下那杯错误的酒——做了一场错误的事。
也许疼痛不堪、也许粗暴非常,可是若是喜欢没甚么不可以的。
但也正是因为喜欢,这份感情就只能到此为止。
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是心怀平天下安黎民的未来的明君。
要走上帝位的人怎能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这会断送他的前途、他的未来。
时玉守清楚,所以他离开。主动离开。道一句天涯不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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