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声,你还真拼命呢。”吴欣蕊也没料到她这么义气,“你初中小学那阵一定是做班长的。”
顾云秀安静地看着她,面上顷刻掠过的表情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节目摄录完毕,满足过戏迷所有合影要求后,施玉声给未婚夫打了电话,就独自坐在休息室,等待任宁辉来接她。
嘚嘚两下敲门声,顾云秀娉娉婷婷的身影飘进来,手上拿着两个填充式的布偶小熊。她把其中一个抛给施玉声:“节目组送的,纪念品。”
“送熊仔做纪念品?”施玉声抱着小熊看了看,微笑起来,“倒是蛮可爱的。”
“师姐。”顾云秀在她身旁坐下,像山顶那晚一样靠在她肩头,“我听江仪姐说,你快要结婚了。”
无端被这一勾弦拨得心颤,施玉声尽量让回答显得轻松:“大概是下个月吧,你放心,红帖一定送到你手上。”
“那我可要给礼金,不划算。”顾云秀的语气一派天真。
“带上你的人来喝喜酒就行了,别的都不用。”施玉声微笑着说,“你给我礼金我也不收。”
顾云秀却不言语了。她的头半枕在施玉声肩上,两人的发丝缭乱到一起,沁着混合后的清幽馨香。施玉声浅浅的呼吸声与她身体的温度融为一体,顾云秀仿佛能从中揣摩到对方的心跳,扑通,扑通。
“用什么洗发水?”施玉声转过头,开玩笑似地闻闻她的发端。
“茶籽。”闷闷的声音。
“哦……”
“你喜欢吗?”
施玉声便又凑上去吸了口气,微笑道:“很香,我喜欢。”
顾云秀忽地转了话题:“师姐,你拍过婚纱照了吗?姐夫是不是很帅?”
“他啊,他是艺术家,头发留很长,拍照也不肯剪……我下次给你看看。”
过了很久,顾云秀才偏过头来,笑道:“哦,好。”
虽然季节已入春,仍有夜露深重,一直没人进来,休息室的空气也漫着寒冷。顾云秀的旗袍和施玉声的纱裙都显得单薄,但谁也没有起身去开空调,只是静静坐在沙发上,汲取对方躯体的温度。凉风渐起时,施玉声伸手将旁边的窗户拉上,隔断了一片偷偷溜进室内的夜寒。
“云秀,你不回去吗?”她轻轻抚摸顾云秀弯曲的柔软发丝。
“姐夫还没到,我陪陪你。”
施玉声想说些什么,声音停在唇畔,周围的气氛再次窒滞起来。
门外或者有些笑语,这几十平方米内却沉如水一般。微暗的灯光拉长了两人影子,歪歪斜斜地折在墙壁的石灰色上,那形状也是凝固的,冰凉。
“师姐……”
仿佛一滴水惊醒了凝住的施玉声,顾云秀忽然转头,贴着她的颈窝,喃喃地说:“师姐,我想结婚……”
较年长的女子颤了一下,耳边只听得顾云秀重复的呢喃逐渐挂了哭音:“我也想结婚……”
慢慢地哭音放得明显,直至从哽咽声变做不加掩饰的倾泄。被施玉声揽入怀里的顾云秀哭起来并不夸张,即使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哭声也不大,咬成了呜呜咽咽的吞音;大串泪水滑落面颊,把精致的妆容冲得乱七八糟。她的悲声如此真切,抽噎在寒夜里,像一只跌伤的猫儿,又像一只寻母的子规。而施玉声只能揽紧怀中的女人,安慰性地一遍遍抚拍她的后背,口中低低说着:“好,好……结婚,我们云秀这么漂亮,找个男朋友马上就能结婚……结婚……”
第5章 尘牵
施玉声和任宁辉结婚那天,婚礼排出了八十席。泼洒的香槟,飞舞的玫瑰花瓣,新郎当众亲吻了新娘。交换过的戒指就是一生一世。
顾云秀没有出现在婚礼上。
她早已去了香港,只是将一对钻石耳环托老师转送了施玉声。
杨望亭说起这个最疼爱的小徒儿也是无奈:“她说自己没有入剧团,在内地不好发展,是时候去香港闯闯了。香港没有唱尘腔的,她希望能在那里培养出第五代传人。咳,我说,哪里就走得这么急,至少等喝了你的喜酒也不迟。”她又想起了什么,“秀秀说,祝你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顾云秀一去就是七年。
香港离广州真的很近,两小时车程到深圳,一出海关就是。后来顾云秀的香港牌照到手,就连长途车也懒得坐,自己从香港驾车回广州。她仍然来探望杨望亭老师,不过频率从一星期几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省港澳三地来回奔波已属常事,她只是忙。
不得不感激时代进步,现在用不着像二十年前开日夜场了。但香港这边的粤剧没有政府资金扶助,全凭剧团演出的戏票收入,消费水平又高,顾云秀的一份份戏约排得密密麻麻,演出结束后,经常连喘口气的空当也没有,就要上车赶去下一个地方。如月的脸庞儿也渐渐清减下来,只眉眼还是艳的。
杨望亭瞧她辛苦,哪能不心疼,有一次便忍不住劝道:“阿秀,不行就回来吧,别这么熬了。”
“没事,我身子骨棒着呢。”顾云秀轻轻给老师捶着背——她演出任务繁重,难得来一次,杨望亭便不肯再让她打扫房子——“而且,才没什么不行,香港人挺喜欢我的。”
“那是,我们秀秀,谁不喜欢。”杨望亭露出慈祥的笑容,“不过工作归工作,真得把身体注意着点,我这儿有两支长白山的高丽参,你带回去——不,你今晚就在这吃饭吧。叫珊女去买只鸡,把人参炖了,师傅当场监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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