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那玉人儿应该是被青罗拿走了罢。他是因为发觉自己骗他,才将自己从床上揪起来质问的么?顾明楼茫茫然想着,心头说不出的混乱疲惫。
“三弟你没事罢?”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顾明楼缓缓回过头去,见大哥顾明祯站在身后有些担忧地瞧着自己,于是站起身来,道:“没事。”
“那就好。”顾明祯点点头,又道,“我刚从衙门回来,所有的事你二哥已经告诉我了。他走得倒是及时,我正准备对付他呢!”
留意到顾明楼有些神游天外,他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想太多了,早些歇着罢。”便出了门。
顾明楼默然站在窗前,看见他出了门走到青石小道上。细雨中一个人举着伞疾步过来,伞下一张清清爽爽的脸,正是顾帆。
顾帆用伞遮在顾明祯的头顶,有些埋怨地道:“出来也不打把伞,小心着了凉。”
夜色里顾明祯似乎笑了笑,之后两人合撑一把伞,并肩顺着青石路往前走着,外面虽是凄风苦雨,伞下却是明媚和谐的空气。
顾明楼怔怔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窗户的雨丝珠玉般飞溅而入,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衫,他却毫无所觉。
这时听见“吱嘎”一声。顾明楼霍然转过身去,紧紧盯着房门口。密密的雨帘挡住了外面的世界,除了穿过雨帘的风,再无一物。
怔忡良久,他站起身来,正要过去关门,忽有黑影一闪到了他跟前。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却是司韩。
“……你来做什么?”面对着这个抢走自己妻子的男人,他发觉自己心头竟是如此的平静。
司韩咬牙道:“原来你果然逃回来了!你这个负心薄幸之徒!”因为前阵子红缎的父亲突然得了重症,所以他直到今天才有时间出来查探,发现顾明楼果然回了家,想到他竟真的抛弃了红缎,真恨不得立即杀了他。
顾明楼也不想辩解什么,有些讥诮地道:“我负心薄幸不是正合你意么?”
司韩愣了一愣,心虚之下窘迫地咳嗽了一声。顾明楼静静道:“你来找我总不会是请我回去和红缎复合的罢。”
司韩连忙冷声警告他道:“红缎如今已是我的妻子,你休想再打她的主意!”
“……那恭喜了。”一切早在意料之中,所以心头只有淡淡的怅惘。当初自己之所以答应娶红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以为李汝嘉会娶弄玉,若非自己一时负气的插足,也许红缎终究还是会嫁给青梅竹马的司韩,是自己令她走了弯路,为她平添了许多痛苦。司韩一心一意爱着她,应该能真正给她幸福的罢。
司韩见他神色淡漠,心里头更是恨透了他,红缎是他自小就一直呵护喜欢的女子,可眼前这人却弃之如弊帚,怎不叫他愤怒?强自按捺了半天才终于没有出手。咽下一口气,他沉声道:“月昭的事你可告诉了别人?”
“没有。”虽然和大哥提过之前的经历,可是关于月昭种种却一字未提。
“那就好。如果你胆敢提一个字,我就要你人头落地!”
顾明楼苦笑一声,道:“我本来还当你要杀我灭口的呢!”
司韩咬牙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么?可是我答应过红缎,就算发现你回来了,也要饶你一命。哼!假如这次出来调查的人不是我,你早死了一百次!”
他一甩衣袖,愤愤道:“总之你好自为之,要是让我发现你泄漏了什么有关月昭的秘密,我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月昭湖里的鱼!”说完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顾明楼站在黑暗里,茫然望着司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门外连绵的雨幕,风吹得房门前后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他的心口也随着那声音一阵阵紧缩,渐至麻木。
这事过后,他突然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每日都呆在房里雕刻玉石,很少出门,店里由他雕刻出来的饰物摆设也越来越多,生意十分红火。浪子回头,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件好事,惟独顾夫人对此有几分不安,常暗示他去妓院玩玩。顾明楼为此颇有些哭笑不得,一般父母不是最恨儿子寻花问柳的么?直到有一天顾夫人试探着问起他是否已经忘记了青罗,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生怕他喜欢上男人。
他觉得有些好笑:就算自己喜欢男人,那也不应该是青罗罢。蓦然回首间,才发现青罗已经离开了有大半年。到了这一刻,他才终于相信青罗是真正放过了自己。本该为此庆幸,可是每次回想起那夜青罗的泪眼,心头一处总是惘惘的,仿佛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上头——那或许是青罗的眼泪。
他从没想到过青罗也会流泪,这次是因为伤了心么?然而对于青罗伤心的原因,他却是不愿意去追究了。
有时夜里他会听见有人在黑暗中喊“相公,相公”,朦胧间模糊纤瘦的影子飘荡在雾气弥漫的湖面上,似真似幻,似近似远。想要过去查看,却总是会在这时从梦中惊醒过来。之后他拥着被子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一阵阵的寒意侵袭而来,令他忍不住蜷缩起身子——越是蜷缩得紧,越是觉得孤寂。
偶尔他也会追想过去,然而无论是月昭宫里的红缎,京中苦读的李汝嘉,抑或是月昭峰山洞里的青罗,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对于未来,却似乎什么都还看不清——这令他越发觉得寒冷。
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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