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半步,生怕它会突然加速,跳成血红的‘0’。
隋靖却不知道数字,远处有细碎脚步传来,他抬头望去,被一个儒雅男人吸引了目光。
那人一身休闲服装,头发半白,年龄已经不小,但扶着车门走下的动作却稳重谦和,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人一下来便看到了隋靖,招手让他过去。
隋靖近乡情怯,腿有些抖,但内心的冲动压住了逃跑的犹豫,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连建走的比他更快,到他面前便伸出了手:“初次见面,隋先生,我是修齐的父亲。”
父亲…
连修齐忍住一瞬间盈上的泪水,他飘退几步,躲到隋靖背后,从后者肩膀上伸出半个脑袋,贪婪汲取对方的气息。
快十年没见,父亲老了太多,这白发并不均匀,像是一夜铸成。
“我与苏木先生通过话,他很诚恳,我愿意相信他”,连建捏着隋靖的手掌,面色平静,只淡淡凝视,仿佛要从他骨骼里捞出什么:“先上车吧,边走边说。”
连建这辆车空间很大,坐在里面也不显拥挤,一股略微尴尬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连建看出隋靖性格内向,于是有意引导:“隋先生,恕我直言,你与修齐是什么关系?”
隋靖惊了一跳,没想到连父开门见山,慌得他手脚不知往哪放:“我与他…是朋友。”
“我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接一个‘普通朋友’”,连建缓缓打着方向盘,在慢速道上贴边前挪:“你可以想好了再说。”
隋靖顿觉识人有误,连父看着和善儒雅,但他可是有连修齐那样的儿子,怎么可能温柔得人畜无害?
不过连父这般直接,倒也消减他诸多内心压力,他胸口巨石挪开,终于探出头来抽吸几口:“我把他当男友。”
“你他把你当什么?”,连建敏锐察觉到什么,从车后镜瞥了一眼:“当炮友?”
“…”
隋靖哑口无言,张口结舌半天,脸色涨得通红,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自己父母平时也会开玩笑,但对这类事情提都不提,稍微沾边都会厌恶地转过头去。
连父与他父母看着是同辈人,问出这话却举重若轻,与问他晚饭吃什么,听上去没什么差别。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车子开上了高速,连建把油门踩大,发动机的轰鸣比之前更响:“修齐从小就口是心非,越喜欢什么,表现得越不在乎。我信奉棍棒出孝子,教导无方,让他没有安全感,间接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
连父和连修齐,确实有相似之处,他们都说话直接,单刀直入,不做过多掩饰迂回。
连建的真实和坦诚让隋靖卸下心防,他垂下头,绞紧手指:“是我…一直缠着他,想从他身上汲取自由。”
“自由多了就是放纵”,连建叹息出声,他偏头看窗外的碧蓝海天,车窗摇下,远方云朵与蔚蓝相接,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做适合你的事,别用意志捆绑自己。”
隋靖怔愣片刻,伸指拧住眉心。
是啊,他总在捆绑自己。
连修齐才走短短几天,他便如堕幻梦,一直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他没有哭没有叫,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总有一种错觉,连修齐其实还在,甚至就在他身边,只要他不哭不闹,按部就班做该做的事,总有一天连修齐会回来,会叼着草叶凑到他身边,趴在他背后大笑:“表现得不错,为了奖励你,爷王者归来,再也不会走了!”
似乎当做一切没有发生,时间就停下脚步,就会回流,就会将命运的手掀开,让正向世界逆转归来。
隋靖揪住自己的头发,一丝悲伤从心底蔓延,它像吸血的水蛭,从小至大,越挖越深,将心脏啃出硕大的坑洞。
连建把着方向盘,将车换了方向,驶下高速后车速也慢下来。他从后视镜盯了隋靖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这问题横贯在胸口,稀薄了空气,堵塞了喉咙:“他… 走得快么?”
“一瞬间的事”,隋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揉住喉口哽咽,眼圈瞬间泛红:“没有挣扎,也不痛苦。”
“…好。”
连建放下心头大石,涌上喉间的血沫落了回去。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父母不在身边,如果挣扎良久才走,想想那个画面,都心如刀绞。
连修齐默默从后座飘来,飘垂在连建的副驾驶上。
连建瘦了很多,体型不再魁梧,成块的肌肉也逐渐稀薄。
他们家祖辈一直发质好,据说曾祖父到祖父那一辈,都要到八十,头发才会发白。
而连建年不过五十,一半发丝却犹如花甲,白得参差不齐,发丝从中间绞断,发根有碎毛,零星散落在脖子里。
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想帮连建把碎发抹掉,手指靠近的脖子上有青筋,之前每当愤怒时,这根青筋会搏命跳动,几欲破体而出。
他十二岁那年,在家里废弃不用的屋子中,偷偷建了个大型的数据处理中心,四十台电脑夜以继日工作,有一天他不在,电路过载引发火灾,即使发现的早,都将临近的三件屋子烧了干净。
连修齐不知何谓退缩,依旧梗着脖子站在院中,被闻讯赶来的连建提着家法,打得遍体鳞伤,血流成河。
那其实是一场压抑已久的爆发——天才却不成器的儿子、恼羞成怒却无能为力的父亲。这两个人像火药桶与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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