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似乎有些晕车,熬不住这漫长的车程,将头微微靠在车玻璃上。
随着汽车颠荡,头一点点撞在车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人渐渐少了,公交开出了小镇,穿越山峦叠嶂,一片大好风光,往附近的大城市而去。
男人就这么看着,青年做了什么,打了几个哈欠,熬不住撞了多少次玻璃,事无巨细,都包揽在他眼皮底下。
青年一无所知,一个半小时后,公交来到最终点,青年抱着袋子下车,撑着在路边坐了一会。
有的车司机上来搭话:“小哥,去哪?”
青年道:“苏荷餐厅。”
“行咧,上车吧。”
他不情愿地站起身,实在是不想再坐车了。不过也只是眉头一皱,就坐了进去。
男人叫来一辆出租:“跟上前面。”
这的哥来劲了:“哎哟,哥们拍节目呢,还是查案啊,别是搞坏事吧?”
霍家铭闭嘴了。
他感觉他已经疯了,如果不是疯了,为什么从清乡跟踪到这里。
出租追着前面的车子跑,横冲直撞,闯过了无数个红绿灯,在最后关头超车,狠狠撞在了栏杆上,飞出去一大段路。
司机胆战心惊地望着男人,霍家铭的手穿过栏杆死死按在方向盘上,微微发抖。
他也许是真的疯了。
苏荷餐厅,隐藏在市中心的一条巷子里,后厨一条肮脏的巷子,有几个插科打诨的厨子在那抽烟,油腻腻的脏水淹了大半巷子,青年抱着袋子走过,那几个厨子开他玩笑:“又回老家了?家里有妞等着呢,让哥哥看看有没有留口红印!”
青年似乎是习惯了,也不回答他们,绕过去往后厨走。
那厨子笑嘻嘻地拉住他衣服:“瞧这细皮嫩肉的,能不能压住女人啊,别是人家自助餐吧?不行的话,让老哥来教教你啊。”
青年不厌其烦他们的骚扰,挣扎着抽出被扯松半个肩膀的袖子,皱眉道:“再闹我叫经理了,让一下。”
他挣开那些人的桎梏,狼狈地逃进餐厅。
那些厨子哈哈大笑,将这场调戏津津乐道地反复品味,言语间粗鄙不堪。
经过了一下午的车程,天渐渐黑下来。从玻璃窗望进去,青年已经换了工作服,高高的帽子,白色笔挺的上衣,下`身黑色围裙,正认真地为客人推荐甜品。而那些厨师也赶紧抽完最后一口烟,要进去了。
男人看看天色,松了松领带,脱了西服上衣扔在地上,走了过去。
巷子里一通混战,不时飞出几声凄厉的惨叫,男人拍了拍手,从四仰八叉的人堆里爬起来,走出了巷口。捡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土穿上,嘴角被人揍了两拳,破皮出血。其他地方也伤筋动骨,酸痛不止,老了,他感叹道。
年轻时候,他能揍得人满地找牙。
往橱窗里看了看那个影子,依然一无所知地忙碌着,柔软的灯光笼着他的身影,照出一个温暖的光圈。
男人狠狠咽下嘴里的血沫,转身走了。
回家,回公司去,离开这个地方。
他感觉精神格外亢奋,亢奋得可以不吃不睡,只想着一个人就好。
他隐隐感觉心里的魔兽要出来了,他必须要把它给锁住,牢牢地按压下去。
而那家伙在没接触到人之前就已蠢蠢欲动,濒临崩溃,见了人更是肆无忌惮地挣脱欲出。
他不能回头,不能往前走,他打给周闵炜电话,让他立刻来接。
连夜奔回香山。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路过三个收费站,大概已经驶出了省界。再往远走,就是黑黢黢的边缘地带,往北,一路往北,他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距离的拉远而放松一点,反而被那影子牵扯地越来越紧,紧得心里沉甸甸的,压抑得无法呼吸。
周闵炜一句话也没说,什么都不敢问。
男人冷着脸亦是一句话都没说。
再过一个收费站,就是彻底离开清乡了。
他再也见不到他。
再也不会回来。
就和上一次一样,彻底地抛弃、斩断,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并不。
伤疤在心里扎根、腐烂,和自己的血肉长在一起,被淬了毒染了绝症。不会好了,永远都不会好了,但他决不投降,就让它烂在心里,慢慢腐蚀消化,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
汽车在公路上没日没夜地狂奔,像一把锐利的刀割破时空,周围的景物都纷纷倒退,成为一片模糊的瞬影。天色慢慢亮起来,从一片黑里闯进灰蓝地域,像从天上放下一只大罩子,如影随形,无边无际。然后边缘一点点发白,从灰蓝、到靛青、到青白、橙红,红霞漫天,最后跳出偌大红日,照亮了满目苍野,坠下一条长长的孤影。
所有人生的伤痛、悲怆都加注在他身上,如此的沉重。
这一刻,心灵脆弱到轻轻一推就崩溃。
男人骤然喊停,跳下车,将周闵炜赶到后座,调转车头就往回奔。
早晨八点半,男人一口气开回苏荷餐厅,找了个地方等了起来。
餐厅才开始营业,传菜生扛了只扫帚在外面打扫,服务员们整理着衣服、妆容,排排站,由大厅经理带头,一起高歌热舞喊口号,几个厨师不用过来,但传菜生、面点师都要入列,唐明玉站在人群里伸胳膊扭腰,不时有同事和他说几句话,他点点头。喊完口号,吩咐工作,他认真地听着,领结有些歪了,有女孩冲他做鬼脸,他笑笑,把领结摆正。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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