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呈衍道:“薛庆能暗地里做手脚,定是他选对了把穆帅辞世这消息带给冰辞的人。薛庆对冰辞秉性的把握,不比你差,知道冰辞不通世故,又顾念旧情,所以肯定是选了一个冰辞极为信任的人做为说客。又把徽州军变的污水都泼到你身上,让冰辞不知情由顺着他们设计的线路乖乖上套。现在我们想在不动兵卒的前提下把冰辞诱回来,就用薛庆的法子,找一个能抚平冰辞逆鳞的人出面说服他。”
慕岩秋细细思索设想,摇头道:“可我们上哪里去找这样一个能让冰辞听话的人呢?就算是义父还在,他的命令冰辞也是直违不顺。冰辞是那种你要他往东,他便要往西的人。即便鬼谷子再世,在冰辞身上,也难以合纵连横。况且,冰辞一日不回徽州,军变实情都不能让他知晓。他若知道是薛庆设计□□,害了义父,只怕不仅不会好好回来,反而会一怒之下与薛庆翻脸拼命!他孤身一人哪能去跟薛林二人斗,到时候惹翻了薛庆,更不可能留得性命在!”
蒋呈衍道:“冰辞的确是难以就范的主,但也未必就无一人能整治他。依我看,你慕家大小姐,我的二嫂就是个最佳的人选。长姐如母,冰辞对他姐姐的感情,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度的。冰辞谁的话都不听,偏偏就对他姐姐俯首帖耳,乖得像只小猫。这两日上海那边,二嫂也还不知道冰辞的事,若是她知道冰辞被薛庆拐走了,不用你我推波助澜,她自己就能急得跳脚。到时候便请她亲自来一趟徽州,施个苦肉计,你只要想法子让冰辞知晓,他肯定能回来。”
慕沁雪对于慕冰辞的影响力,慕岩秋自小看在眼里,心里当然比旁人都清楚。只不过慕沁雪已经外嫁,他倒一时没有想起这一层。蒋呈衍一点拨,慕岩秋知道此计值得一试。却心里仍有些顾虑:“这法子很好。只是为了徽州的事,还要把大小姐牵扯进来,我终究觉得过意不去。况且如今大小姐刚做了母亲,也不该为了我们这些臭皮匠的事操心。要不是——”
蒋呈衍微一颔首:“要不是你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岩秋,这事确实是给我二嫂添麻烦了,但若最后的结果是冰辞要为薛庆的离间计付出性命代价,你只须记得麻烦终究比悔恨要好千万倍。趁现在薛庆认为冰辞尚有利用价值,暂时不会对他不利,时间拖得越久,七省依傍关系越是分明,冰辞就越危险。”
慕岩秋怔然不语。蒋呈衍所言句句在理,却不知为何,慕岩秋有种恍惚的错觉,蒋呈衍那些话条理分明,既冷静又明智,却似乎少了几分温情。他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为冰辞着想,可焉知他不是心急七省分裂,于他北伐计划有所拖延影响,最终导致他花了巨大代价来为慕氏提供财政支援,却因为军力减损致使夺取中央政权的筹谋终成水中捞月的泡影?
为上将者自然该有蒋呈衍的这份泰然冷硬,在任何情形下都通晓利弊如何权衡取舍,一眼洞察千头万绪中最实惠得益的那一个部署。但蒋呈衍身上这份纵横捭阖的气势,却如这天凝地闭严酷寒冬的风刀霜剑,从人的血脉处剖开,把一腔热血都凝冻在饕虐冰雪里。
岁前义父受他鼓动,答应倾南方七省兵力助他北伐,到底是对还是错?而薛庆早觊觎慕氏军权,却贪求盘亘一隅无冕之王的偏安福享,力谏慕丞山按兵不动未得逞,竟暗中刺杀慕帅。为蒋家北伐大业,终究已经累及义父性命。慕岩秋手指死死握成拳,万死不能再连累了冰辞。
蒋呈衍分身乏术,自己在上海已经揽了一身的事情,暂时无法带回慕冰辞,便一夜也没有多留,连夜赶回上海去了。只交待慕岩秋尽快发出通电,把慕丞山早已拟写好的手书公布于众,尽快争取六省将领的支持,不让军政大权旁落,教薛庆捡了现成的便宜。
次日一早,报纸上势均力敌的两份通函成为了举国热议的焦点。
两份通函都是全版,一份占版头一份占版底,来自于徽州军阀慕氏的两位年轻继任者,分别是慕氏统帅的义子慕岩秋和正统嫡子慕冰辞。两份通函同一时间披露了慕氏统帅慕丞山去世的消息,慕岩秋那份在版头,公示了慕丞山一封亲笔手书,言明若他身故,慕氏军阀统帅权力让渡给慕岩秋。而慕冰辞那份在版底,以慕氏正统的身份,号召七省将领归权,慕冰辞以少帅名义继承慕氏军权。
全国各地大小报纸纷纷报道此事。慕氏分裂□□之消息人尽皆知,这在各地军阀互相扑咬的浑水里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南方七省权力统一,这块肉再肥那也吃不着,一些个宵小心里敢贪脸上也不敢露。
但南方一旦出现罅隙,就可以逐个击破,是以打着小算盘想趁机摸鱼吞并南方七省的地方政权不在少数。幸好南方各省除了浙江,其他军政都是穷得叮当响,认钱不认人,有能力招揽他们的地方军阀,全国上下也没几个,这才暂时稳住局面不乱。
时间翻过西洋日历上最后一个月份,南方也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慕冰辞在临安林有先的公馆安顿下来,薛庆好生安慰一番,把慕岩秋如何野心谋权,安排军演枪杀慕丞山的事细细讲述给慕冰辞。又拽着慕冰辞大哭了一场,大表决心,要誓死拥护慕冰辞打回徽州,夺回正统慕氏的政权。
慕冰辞寡欢少言,跟林有先要了军队的档案材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在屋里,几天都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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