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轻声叹了一声。
许七郎又说,“也许我就不该跟着你和姑母上京去,那样的话,我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我宁愿我是生在一个连饭也没得吃的普通人家里,甚至像秦老四他们一样,从小就在海上讨生活,但是,我定然心思简单,绝对不会有如此多的愁绪。”
季衡不知说什么好,他想过去静静将许七郎抱在怀里,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许七郎望着他,然后说,“若人终有一死,衡儿,那我就为你死。反正从我跟着你上京起,一切便已注定。”
季衡听他总说丧气话,心里就很不舒服,这时候便道,“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 八千里外觅封侯。当年你不是也有此心愿吗。现在又为何囿于儿女之情。”
许七郎又把目光转到了窗外去,身形显得寥落极了,“我在一年之中走了几万里路,看了世间太多事,史书里朝代更迭,胜者为王败者寇。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封王封侯,穷奢极欲,这些我都不稀罕了。世间人碌碌,太没意思。”
季衡默默地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你不过是得到过的太多,所以才觉得天下之人皆愚蠢皆蝇营狗苟过活。但你没想过,力量越大便该对这世间付出越多吗。除了儿女之情,还有太多事需要我们去做了。”
第232章
季衡觉得在许七郎的教育这件事情上,他犯了很大的错。
许七郎从小生活优渥,后来在他的家里长大,接受应试教育,生活简单单纯,小时候分明是个淘气的小猴儿,之后却读书读傻了,一天到晚纠结这感情问题,现在却分明是打骂都没法将他纠正过来了。
季衡最后只能轻叹道,“如此,是我将你害了吗。”
声音里说不出的寥落。
季衡回了房间里去睡觉,许七郎则起身来跟着他进了卧室,季衡躺在床上,他就睡在他的床前脚榻上,伸手将季衡的手抓着,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睡觉。
季衡就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直到许七郎睡着,手滑了下去,他才把手收回去。
许七郎不知道是糊涂还是真正的透悟,在他眼里,这个国是皇帝的国,他小的时候,也的确是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为目标,但是之后皇帝成了他的情敌,又出了季衡被皇帝糟蹋的事情,那为帝王效忠的心思自然是没了,而且他憎恨起了皇帝。
他这时候已经明白,帝王也只是一个凡人。
他为何要将自己的忠诚奉献给他。
且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代更迭,更是一种常事。
不要说朝廷朝臣们的那些把戏,就是改朝换代的大战争,都像是一场戏台上的戏一样,只是看这戏台到底有多大,参与的戏子有多少罢了。
所以他对去做官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致。
自然,对皇帝的厌恶,也是他不愿意再做皇帝臣子的原因。
后来被押回家被强迫成婚,因为他想要逃跑,所以直接就被他父亲扔到了海船之上,等他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在苍茫的大海之上,他想要逃,又能够往哪里逃。
他随着海船去了很多国家,看了很多风土人情,不由越发觉得大雍国只是一个戏台,是这从古至今至未来,从东到西到海的那一边的一个小戏台。
他在一段日子里,只感觉宇宙之阔大,人之渺小,觉得生无可恋,只是对季衡的爱意拉扯着他,折磨着他,让他觉得这是自己存在的唯一意义。
他也将这爱仔细地琢磨了,他一时想要成全季衡的一切,一时又痛苦得只想和他永不分离。
他的这种悲观的思想,自然是从没有对谁说过,他在此时,他对季衡说了,他知道季衡理解他,但是季衡不愿意承认他。
许七郎是个痴人,季衡这下完全知道了,但是知道也毫无意义。
在许七郎的眼里,除了季衡,这世间便无生无死,无悲无痛,甚至连道义在他的心底深处,也狗屁不是,因为强者生存就是这个世间的法则。
所以他第一次杀人,他也平静得很,没有人比他更多愁善感,也没有人比他更加心狠和无情。
许七郎在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又恢复成了那个跑商的商船上的当家,对下面兄弟嘻嘻哈哈,对着季衡则是个心疼媳妇儿的唯唯诺诺样子,也不让别人伺候季衡,亲自给他端茶倒水,又送吃送穿。
季衡在吃了早饭后就问他,“那信可是送出去了,派了多少人去送。”
许七郎道,“已经派人去送了,都是老手,有十个人,放心,即使来一百个贼寇,他们也能够将信给你送到。”
季衡便点点头道,“多谢你。”
季衡这道谢的疏离姿态让许七郎十分愤怒,但自知愤怒也不用,于是直接说道,“不要说谢。你记得这些都是你逼着我的。”
季衡目光清澈地看着他,许七郎被他看得不舒服起来,他知道季衡能够将他的一切看穿,所以只好匆匆忙忙出门去了。
季衡也不闲着,已经出门在岛上四处观察起来,上了岛上小山的顶峰,四处眺望,发现在另外几个方向,也有好几座岛屿,岛屿上也有人居住着。
许七郎已经开始去点要往王启处去的船只,而除了许七郎身边那些最亲近的嫡系,另外的人则并不知道自己是要去攻打王启的,因为许七郎让大家做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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