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白衣身后,本以为白衣要回去,可他却行到了另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人不多,只有几户人家敞开门,门里流出一道道温暖的光。
白衣在一家门口停下。开口说:“取药。”
里面的人应:“你等等啊——”一位短衣大汉缓缓走出来,边走边问:“你可好些了?”
“嗯。”白衣站着。
“晚上风大,少出来晃悠。”
“嗯。”白衣接过药,转身要走。
“灯笼忘啦!”
“哦……”
白衣提着东西走了,边走边咳,那盏灯笼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大汉还在嘴里嘟囔着:“一天魂不守舍的……”
他在边上望着,最后决定跟着白衣走。白衣走得很慢,有时会抬头看看月亮,有时会停在一棵花树下,伸手去摸一摸花瓣。他看着立在树下的白衣,不由自主地向其靠近。白衣回过头来,笑了笑。
他看见白衣身上披着的月光,那光把他的脸映得很白。
此时的白衣就是暂寄人间的仙人。那在微风中起伏的衣袖若隐若现,似乎是月光织成的,有种透明的质感。
他被这样的光景触动,竟伸出手去。正当他就要碰到白衣的脖颈时,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消失了。
白衣不见了,花树不见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一间空寂的小屋。
原来是梦醒了。
看好+看的带v☆i文就来就∞要㊣耽美№网 他把袖子覆到自己的脸上,深深吸了口气。有些花的味道,就是梦中白衣碰的那些花。
是梦吗?是谁在梦里,是谁在谁的梦里?如果山之巅是梦,那他到底属于哪里;如果山之巅不是梦,那白衣又属于哪里?
他走出屋子,往悬崖下张望,什幺也望不见,于是便平躺在悬崖边。
他闭着眼,听。呼吸声、风声、鸟啼声、虫鸣声、林木摇动声……和梦里相比,少了些什幺。是什幺呢……他又在心里重新数:呼吸声、风声、鸟啼声、虫鸣声……不断重复着,后来便睡去了。
当他睁开眼时,天边泛起了一些白。远处有一缕长长的云,像烟一样,朝他飘过来。他朝着那缕云吹气,想把那缕云吹回去,可是那缕云依然不紧不慢地朝他靠过来,最后从他头顶掠过。这似乎比拿着花枝等花瓣被吹完有趣,于是他支起身子,仰起头,去吹另外一片云。云往哪边动,他就往哪边吹。那些云不时变换着造型,每一朵都是他吹的杰作。
这些云为什幺离自己这幺远?山之巅,群山之上,不过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本置身云中。
天的颜色从灰蓝变成湛蓝,那些如纱的薄云变成厚重的白云,日光从温和变得炽热。到了正午,树林间的虫鸣声变得清晰起来,大雾散去,脚下的重山显现出青黑色,阳光烤出泥土里腐叶的味道,有些湿润的气息。他不觉得热,只觉得阳光很刺眼。
他回到屋里去,发现窗边的夹缝中生出两棵小花宝。它们的枝干很细很软,他不敢用手碰它们,只是看着,看着那青绿的小叶和明黄的花苞。它们就要开了。
之后的几天,他就坐在窗边,看它们在风中晃动,看它们一点一点绽开,看它们叶上的露水,看它们叶底的小虫。等它们都开放了,他便开始忧愁,不只是那一朵将先凋落,不知是否还会再开放。
阳光下的黄花显得异常鲜艳。他用指尖碰了碰花瓣,花瓣很轻很柔,他几乎不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便对着花叹了口气。
他想道了梦里的白衣。
白衣也是在窗边,身前有一盏盛满清水的白瓷碗,里面是或粉或白的落花。
白衣对着花叹气,说着:“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他张口,想把这诗说出来,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山之巅,没有言语。
他笑了笑,有些落寞。梦中的白衣,大概和他一样。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衣,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长发。他看自己赤裸的双脚,脚上粘着泥土和残叶,却没有任何伤口;他看自己的双手,手上有细密的纹理,指甲间有些尘埃;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耳、脖子…觉得自己和梦中的人无异,只是不能说话罢了。
也罢,山之巅,只身一人,要言语何用。
梦中的人,形形色色,形态各异。他不明白。
他躺下,想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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