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片唇瓣几乎要贴在一处了,俩人的气息更是尽数扑在了对方的面上。
沈已墨不舍地推开了季琢,舔了舔唇瓣,遗憾地道:“季公子,待我将那鬼除了,再与你欢爱罢。”
说罢,他推门而出。
季琢立在原地,下意识地伸手抚过被沈已墨的气息拂过的肌肤,才跟了上去。
俩人之前上楼时,这客栈大堂内尚且热闹着,眼下却只余下七人与——一只纸人!
那纸人双颊涂着艳红的脂粉,穿着一身喜气的粉色衫子,脚下踩着一双绣花鞋,铜铃一般的双目将众人扫视了一遍,而后在一张桌案前坐了。
她伸手执了铁制的茶壶往一只白瓷杯中不紧不缓地倒着,待那白瓷杯溢了出来,她又佯作讶异地放下了茶壶,饮起茶来。
茶是上好的金坛雀舌,香气清高,色泽绿润,饮雀舌原是件风雅之事,但因饮茶之人乃是一只陪葬所用的纸人,反是显得愈发可怖,连茶香都仿若透着丝丝缕缕的诡异之气。
从白瓷杯中溢出来的雀舌茶水跌在了桌面上,漫延开去,或从桌缘坠落,或沿着桌脚往地面爬去。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清脆的声响在大堂不断地回荡着,震得在场七人尽数面色惨白,其中有俩人已然吓得四肢瘫软,跌坐在地。
纸人如何能饮茶,滚烫的雀舌一入口,便从她后脑勺处跌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那纸人不知上得是甚么染料,沾了水,也无半点褪色。
突地,有人尖叫一声:“有鬼!”
纸人疑惑地扫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细眉一挑:“我是鬼么?”
纸人的嗓音娇柔稚嫩,仿若还未及笄的少女,若这把声音不是出自一只纸人之口,应当能令怀春的少年心折。
但既出自一只纸人之后,便只能令人心惊了。
方才尖叫之人便是一个少年,少年身着一身锦袍,想是出身富贵,未曾经过甚么事,眼前这只纸人虽并无攻击于他,却足以使他心神皆惧,浑身瑟瑟。
纸人又饮了一口雀舌,见少年不答话,起身走到少年面前,又问道:“我是鬼么?”
少年连连后退,直至退到靠着墙的一张桌,才退无可退。
少年几乎吓破了胆,后背被桌缘磕得厉害了,陡地心生一计,双手施力,死命地将那桌子冲着纸人掀翻了去。
那桌上的残羹冷炙还未来得及收拾,桌子一掀翻,便纷纷往地面窜去,碟子、碗筷、调羹“呯呯啪啪”地碎了一地,其上所盛之物更是混在一处,难以辨明是甚么菜色。
纸人后退了几步,隔着一堆碎瓷片与混在一处的饭菜,好声好气地道:“我又不会伤你,你掀桌子作甚么?你的脾气怎地这样差。”
沈、季俩人下得楼来,见到的便是此般景象——一人蜷缩在桌底,俩人瘫软在地,三人勉强站立,一锦袍少年后背贴到墙面,他不远处立着一只纸人,纸人脚上的绣花鞋上沾着一块炒过的肉末子,纸人的手上居然还端着杯茶。
沈已墨半点不惧,不徐不疾地走到纸人面前,含笑地道:“你这金坛雀舌倒是不错。”
纸人闻声,回过首来,这雀舌还滚烫着,从茶面上冒出的袅袅白气遮住了她大半眉眼。
她见沈已墨生得精致难得,坦率地夸赞道:“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穿薄花色能穿得如你一般好看。”
话音堪堪落地,她又补充道:“我也从未见过一个女子穿薄花色能穿得如你一般好看。”
沈已墨得了夸赞,摆手道:“姑娘谬赞了,姑娘你也是姿容卓丽,嗓音动人。”
纸人点点头道:“我也觉得自己生得好看······”
她停顿了下,凝视着沈已墨道:“这位公子,你觉得我再加个花钿会更好看么?”
这纸人着实奇怪,虽面上神情僵硬,一举一动却与活人无异,说起花钿,更是如同爱俏的少女似的。
沈已墨不着痕迹地细细端详着纸人,面上盈盈笑道:“姑娘可贴个如寿阳公主一般的梅花妆,定然好看得紧。”
纸人双目圆睁,不住地道:“真的么?真的么?”
见沈已墨诚恳地颔首,纸人笑道:“我一贴花钿,便卸不了了,我原本犹豫得很,怕花钿与我不相衬,既公子这样说,我就信公子一回,待我回了家,我便央婆婆为我贴上花钿。”
粘贴花钿所用胶唤作呵胶,一经呵气便会发粘,亦可用作贴箭羽,须得用热水方能卸去。寻常活人若是不喜花钿,卸了便是了,但一只纸人若是贴上花钿,自是难以卸去,极有可能会将薄纸扯破了。
纸人欢欢喜喜地笑着,正想象着自己作梅花妆时的模样,又听得沈已墨柔声问道:“姑娘,你家住何处?现下已夜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去罢?”
“家住何处?”纸人思索了半日,迷茫地道,“我也不知。”
那少年已被季琢护着站到了远处,从季琢身后探出头来,扫了眼沈已墨,颤声道:“他为何不怕?”
季琢又将余下的六人聚到了一处,方答道:“那纸人并不伤人,他为何要怕?”
季琢言罢,那纸人指了指躲在季琢身后的少年,偏过头问沈已墨:“他说我是鬼,你觉得我是鬼么?假若我是鬼,我应当住在何处?”
除去厉鬼、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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