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的一声,沙发旁边玻璃圆桌铺着的绸桌布拽了下来,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晃了晃,掉到地毯上水花四溅,溅起的水滴落在紫原的腿边,很凉。
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顺着赤司的指尖,一滴一滴流到紫原手上。
暖暖的,粘粘的。
紫原的脸全白了,蹲在赤司身前,手忙脚乱地把绸布卷起来,抖着手在赤司手腕上方一圈又一圈的缠紧,然而血一点止住的意思也没有。
“敦,轻一点啊。”赤司像放开了什么沉重的包袱,换了个方向靠在沙发边上一脸轻松地下达安排,“你和冰室离开,他那边有我后来给你补办的护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
“阿赤仔闭嘴!除了医院我哪里也不去!”紫原吼道:“还有不许睡!”
“我没有睡,我还有事情要做呢。”赤司喃喃,“稍微有点冷而已……”
因为失血的原因,赤司的脸色已经白了起来。
“其实不疼的,敦。”
“闭嘴!”
“还有,敦你这个笨蛋,先叫救护车啊……”
“阿赤仔!!!”
紫原的叫声和后来的忙乱,赤司完全没有感觉到。
陷入黑暗之前,赤司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和那个有着浓浓黑眼圈,懒得不成样子的人。
其实那天心情不是很好呢,父亲总是以担心他安全为由,坚持让司机跟着他。
变相的监视,征十郎总是那么说。
敦完全不一样呢,那种随心所欲的散漫和自由,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只要有吃的就会高兴,虽然看着很凶却很很听他的话,笑起来的时候单纯而满足。
那是赤司家永远无法养出来的性格。
睁开眼,意外的不是病房白色的天花板,而是那个开满紫色风信子的庭院。
自从有记忆以来,母亲一直住在这里,言行举止都符合赤司家主母身份,从来没有一丝差错。那种近乎严苛的自我要求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
“你的母亲。”
赤司转头,看见的是走廊下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准确地说,是有着金色的眼瞳,而且长大了的自己。
“你的母亲有产后抑郁症。”征十郎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一步一步走过来,“不过隐藏得很好,你父亲一直都不知道。”
赤司静静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小时候你很喜欢她,不过她只是在应付你。”征十郎说。
“我知道。”赤司说。
征十郎在赤司身边站定,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兄弟,一个眼睛是金色,一个是红色。
“在你五岁的时候,五十岚家的债权人逼上门,要求在一个月内把债务还清,那是相当庞大的一笔数字,理所当然的,你父亲拒绝了。然后你的伯父设计了一场绑架,把你们抓走了——顺便一提那是你的生日,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征十郎弯腰折下一朵风信子。
“他一分也没有得到,你父亲既没有报案,也没有交赎金,他只说了一句话。”征十郎摊手,“随便你。”
赤司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
“你是个笨蛋,还一直安慰你母亲,后来你们平平安安地回去了,一切就像一场闹剧。”征十郎说完,微笑着看另一个自己。
“只是这样?”赤司的视线停留在对方手上的花上,鲜艳而娇嫩的一抹紫色,轻轻袅袅地飘落在地上,沾上了尘土。
“不,后来你母亲自杀了。”征十郎依然微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然后她死了。”
赤司微微皱起了眉。
“她回去之后精神就不是很稳定,你父亲把她送进了医院,她是割腕再从天台跳楼死的,很不巧的,你看见了。”征十郎往前一步,直直看到赤司的眼底,“记起了吗?”
“我……”赤司往后退了一步。
母亲的事情,他一点也不记得了,现在听征十郎提到这些,依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关系而导致母亲被绑架吓坏了,实际上她清楚得很。”征十郎的视线在赤司脖颈间流连,“她回去之后还想掐死你,试试看你父亲是不是真对你的死活无动于衷,你父亲就把她送走了,实际如果不是顾忌赤司家的名声,他会直接送精神病院——恭喜,你总算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不过,这对你打击有点大,你真是笨蛋啊。”
征十郎用取笑的眼光看过去。
“……”赤司不自然地侧过脸。
“后来你开始接受工藤智的心理辅导,效果不是很好,你父亲让他催眠你把所有事情忘记,然后你创造了第二个‘赤司’来帮你这一切——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你坚强,还是软弱,反正你好好地活了下去,直到赤司家和真田家联姻,我第一次醒来。”
“你差点杀了真田绯雪。”赤司开口,这件事他听说过。
“嗯,成功帮你捍卫了母亲的地位。”征十郎笑容有点冷,“然后你父亲封印了我。”
“但是你时不时的出现。”赤司说。
“然后在初二的时候,你对付不了紫原敦,感谢你的软弱,我彻底苏醒,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征十郎说。
“为什么是现在?”赤司问,“之前你一直说时机未到。”
“现在已经到了。”征十郎说,“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接下来,是你自己的战争。”
天空暗下来,视线所及,房子,围墙,树木,花朵,一切都被黑色吞没,湮灭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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