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地,李秀才耷拉了脑袋。原本见到晴朗天空时的好心情,在顷刻之间交得一片愁云惨雾,愈加灰暗起来,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在作祟,只有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
与李德元同样心情郁闷不已的,还有正拉长著一张脸的张赛虎。不过,他心情极差的原因,并不在于精神层面的胡思乱想,而是在于物理层面。
昨夜满腔热情、一腔激昂,都在那个蠢书生一撞之下,登时气短半截。等到早上醒来之时,越想越是恼火——当然,烧得正旺的可不仅仅是怒火这一簇,还有无处发泄的欲火,直烧得他坐立不安,口干舌燥。再看身边半倚在树上的李德元,张赛虎狠狠地瞪圆了眼,实在是有种掐住他的脖子、重重揍他一顿、然后再把他吃干抹净的冲动。
然而,看见那个蠢书生安静的睡脸,想到他那一身的伤,张赛虎还是硬生生将那般冲动压抑了下去——可结果就是,黑了一张捡,从醒来到现在都烦燥不安,看什么都来火,看谁都不顺眼顾——换而言之,这便是“欲求不满”的直接后果。
想他张赛虎并不是个吃素的家伙,非但不是“柳下惠”,反倒是一个想到什么做什么、不善于忍耐的急性子,说穿了,就是“猴急”。明摆著有白嫩嫩的豆腐放在眼前,却看到吃不到,只能让他不来火么?!于是,张赛虎撇了脑袋,再也不看那个让他火起的蠢书生。
这个动作在李德元看来,却是有说不出的扎眼:明明是这莽熊有错在先,他没让他道歉就算是不错了,那家伙怎么反倒还摆起脸胺色来了?!不过,埋怨归埋怨,想到昨日若不是他,自个儿早就被扭送到官府衙门里了。知恩图报,是读书人最起码应该具备的道德。他好歹是他的恩公,看在这个份上,他就不跟他计较什么了。
这么思付,李秀才也就释然了。直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他轻轻掬了捧溪水,抹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流过指缝,有说不出的清凉感受。望著依然有些青紫的右手,他不禁浮出笑容,他原以为右手定是要疼上好几天的,没想到却并非看上去那么严重。想必,这都是那家伙昨夜搓揉了半天的好处。
一想到昨夜,他为他搓揉手掌的专注神情,还有那轻柔的动作,温柔得不像是那个平常的张赛虎。李德元不自觉地浅浅扬了唇角,勾勒出一抹粲然的笑。然而,未等他将这笑容逐渐扩大,一件物事就飞了过来,直罩在他头上。他愣了一愣,扯下一看,正是那件沾满污泥的外衫。
李德元愣愣地偏过头去,不解地望向张赛虎,只见对方沉着一张冷脸,横了眼大大咧咧道:“给老子洗干净罗!”
“什么?”李秀才怔住了。想他寒窗苦读二十载,家事却是极少做的。书中只写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没听说“书中自有洗衣婆”的。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他学的是礼法道德,却从没有学过洗衣煮饭,更别说是将这么一件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洗干净了。
李德元拎着衣服犯了难。见他如此磨磨蹭蹭,本就心情不佳的张赛虎更不耐烦了,恶狠狠道:“你到底是洗还是不洗?!”
“你……你这是有辱斯文!”
李秀才瞪了一眼那个一脸蛮横的莽汉,不满地斥责道。然而,骂归骂,手中的动作却并末停下,只见他蹲在溪边,不停地推打著张赛虎那件灰灰皱皱的外衣。
看著这副情景,张赛虎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抱了双臂,以一副看好戏的架势,看著那个为自己洗衣的瘦削身影。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个蠢书生太过聒噪,废话怎么那么多:“……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俗语有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虽然你是我的恩公,也不能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的。张兄,你要知道,我是读书人,不是你家请来的仆人。当然,这不是说我就不乐意帮你洗衣服,只是这实在是有辱斯文的事情,我看你还是趁早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帮你洗衣做饭比较实在……”
“闭嘴!”张赛虎皱了眉头,“再罗嗦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信才有鬼。摸清那家伙死鸭子嘴硬的个性,李德元才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他转过身来,一手仍拎着洗了一半的湿衣,一手指向张赛虎,义正词严道:“张兄!这是谏言!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张兄,你要明白,我此番谏言,完全是为了你好。古往今来,多少皇帝因为不听谏言所以招致亡国之祸:纣王不听比干之谏言,因而被妲己迷惑,商亡,夫差不听伍子胥之谏言,因而城破国灭。而那庸玄宗正因为重视魏怔之谏言,所以国运兴隆,更是说出了‘以人为镜’之至理名言……”
被那蠢书生一闹得焦头烂额,张赛虎忍无可忍地翻了一个白眼,随即一把勾过李德元的脑袋来,对准了唇就啃下去——
很好,果然安静了。
张赛虎满意地想。虽然暂时不能将他吃干抹净,但是时常吃点小豆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正当张赛虎乐滋滋地享受著人间美味之时,李德元却是懵了:那家伙还在发烧么?可是,体温正常得很啊!如果是没有烧得迷糊,他干嘛要吻他?他们都是男人啊!
下意识地想推开那头莽熊,可是当李德元眼光一沉,却瞥见那勾住自己下颅的大掌,手背上一片惨烈。
那是烧伤。直到这个时候。李德元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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