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元才不把他的话当真。因为那家伙一如既往地偏过头去,眼光在火焰上游移不定,就是不敢看他。知道这家伙一向是口硬心软,定是做好了打算,认为有能力对付那拨家伙,才会—直闷声不响,任由他们使坏。可让他不明白的是;这家伙既然早做了打算,为何没能对付倒那三个,反倒被制服了呢?
“咳……”一声轻咳从张赛虎喉中逸出,可他又飞块地闭了嘴,将那咳声憋进了肚子里。李秀才循声望去,登时心中雪亮这个讳疾忌医的莽汉,坚决不相信自己受寒发热,一个劲儿地逞强。本以为撂倒那三人并非难事,可真正动了手,却因病犯了迷糊,终究是撑不住的。于是,先前的如意算盘被打了一个七零八落,自个儿也被捆成了粽子。
将事情的经过揣测了个八九不离十,明明是危急关头,可李德元却觉得好笑:这头葬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望着张赛虎的面容,他刚想笑他讳疾忌医,可对方的脸色,却让李秀才发了急:在火焰的映照下,张赛虎一张脸烧得发红。汗珠从额前滑下,打湿了鬓角。似乎是想要咳嗽,可他紧紧闭了嘴,不让咳嗽逸出唇外,但肩头却是不由自主地随咳声颤动。
“张兄,你不要紧吧?“李德元想也没想地移了身子,想去看对方的状况。可是因为全身被绑得死死,根本动弹不得。他挣扎着想摆脱麻绳的束缚,却只让绳子勒得更紧,杠在伤口上,疼得他直咬牙。
思忖了片刻,李秀才大声呼喊:“来人啊!”
这呼喊果然引起了那三人的注意。为首的老者慢慢地走了过来,对著李德元就是一脚:“吵什么?!”
这—脚正踏在背上,疼得李秀才几乎要昏过去。可他死死地咬了牙,硬生生将一声痛呼憋在了嘴里。好半天后,他才稳住了心神,望向那老者,垦求道:“常言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拜托你,放了他好不好?”
“放了他?!哈!”老者咧嘴笑道,“你们可是逃犯,若放了他,我可不是成了罪人?”
“不是的!那个被诬陷为杀人犯的是我,跟他没有关系,”李德元急道,若不是全身被捆,他定会冲到那老者前深深作揖相求,“他只是不忍看我被冤枉,所以才放了我。他不是坏人,他以前是捕快,是好人。所以,请你放了他,好不好?求您!”
老者冷笑一声:“我管你们谁是杀人犯谁是捕快?!我只管你们都是被通缉的逃犯,五十两一只!”
轻蔑的语气和轻贱的用词让李德元明白,恳求是没有用的。他忍不住义正词严地指责对方,“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你竟然为了区区金银而置道德于不顾!你怎么可以这般无耻?!”
“无耻?”那老者挑了眉毛,又是一脚踹上来,“闭嘴!”
“我偏要说!”李德元捏紧了拳头,让自己不要因痛出声。蹙起双眉,他沉声道:“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有什么过错,也全因我而起,与他无关!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分黑白是非?!就算你心中全无佛教信仰礼法道德,就算你被铜臭迷了眼,也应知道,我才是主犯。就算你要报官,也是抓我比较值钱。他的酬金不多,你就放过了他好不好?或者,他那份钱,算我欠你的。只要我以后有了饯,一定会加倍还你。你相信我,看在钱的面子上,你放了他行不行?”
这番说辞,原本应该是正气凛然的职责,可最终却还是演变成了哀求,可是李德元浑然不觉,自己曾经所谓的“读书人的气节”和“宁死不低头”的一身傲骨,到了此时,在他不知不觉中就混入了哀求的意味。这让倒在一边的张赛虎看得呆住。
当日,在晋城的县府衙门,衙役们抡起了皮鞭,在他身上抽出条条红痕。他咬了牙,虽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求饶的话来。他忍住不让痛呼出声,更是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地让指甲嵌进了肉里。
当日,张赛虎没有料到,那个手生,竟然会挺着一身铮铮傲骨,任由鞭打,不曾说出半句求饶的软话。
就像他的今日,也绝没有料到,那个曾经骨子里满是硬气的的蠢书生,竟然会因为他的缘故,说出了恳求的软话来。
看著那个被绑得死死的瘦弱身躯,在那苍白的脸上看出了点点水迹,分不清是因疼痛流下的冷汗,还是为他而落的泪滴,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著点点晶莹光芒。张赛虎心头一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感在作祟,只觉得心头一酸,像是打翻了陈醋坛子,酸液渗透入内里,渗透进心,让他忘了呼吸,忘了咳嗽。身体越来越热,手心里全是汗,他只想一跃而起,踹倒那些该死的混蛋,然后将那个蠢书生抱在怀里,再也不放生。
是了。到了现在,他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日看见那清秀的笑容,会仿佛五雷轰顶一般被摄了心神;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时将他压在身下,他会去想亲吻他光滑的额头,抚平那微微蹙起的眉心。
是了,到了这时,他依然明白,他张赛虎,偏是看那个蠢书生看对了眼,想对他像男人一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天南海北聊到天明,也想对他像女人一样抱他在怀中亲他吻他睡他。
这个认知让张赛虎的脸颊像火烧一般,热辣辣地烫。等等!火烧?!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提醒了他。趁著那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李德元身上张赛虎缓缓地移动著身子,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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