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惟朝垂眼看着他安静的动作。一缕发丝垂下来挡在锦袖眼前,他还未抬手,身后已探过一只修长的手,替他将发丝别到了耳后。
锦袖回头看着他,水盈盈的眼眸微微一漾,轻轻地笑了。
仿佛三月春风穿叶拂柳,一湖春水荡漾。
他将他拥进怀里,温润的触感,微微的暖意,恍如一块通灵的暖玉。
他确实开始眷恋这份体温,若有似无的缱绻。
工部尚书严屏自从去赴了郑家的喜筵后就没见回府,一连几天没在朝中露面。隔了四五天,自郑家湖里浮上来具被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依稀是严屏的模样。那尸体手脚骨折,死状有些蹊跷。大理寺立了案查了一阵子,也没查出怎么回事来,给了个醉酒跌伤,落水而死的说法,草草结了案。
葛俊卿那日一走,隔了多日竟又回到王府中。
府中仆役见了这位当日狼狈离府的御史大人,都是心下暗自称奇,一般人若是落得那般狼狈境地,想必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王府一步,省得自取其辱。而这葛大人景象是全然不知自尊为何物,想必脸皮的知觉也钝的很,隔了十来天便又登门拜访,还径自登堂入室不拿自己当外人,其心理承受强度着实让人敬佩。
罗宝正闲坐在门廊下跟个小丫鬟说笑,从前日圈里老母猪生了一窝崽一直说到小凤头最近又学了几个新词儿,这便想起来前几日葛俊卿在这王府中出的丑,于是连说带比划,学的乐不可支,说到兴头上口沫横飞,笑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
小丫鬟笑得前仰后合,揉着肚子说:“你休再学他了,不行……笑得我这肚子……哎呦……”
罗宝也乐得不行,咧着嘴道:“就他那德行,也就是咱们主子跟他沾了点亲,没法子不搭理他。照我看啊,要不是仗着他有个阁老的爹在那里撑着,他也混不上那个破官。哎话说回来了,你说说就他那德性,贪财好色欺软怕硬的,怎么就和咱家主子沾上亲戚了呢,真他娘的想起来就让人郁闷!”
小丫鬟也点头道:“对对,李先生时常唠叨着‘葛大人怎么还不还钱啊’,唠叨的都成了心病了。还有啊,我上次还撞见他拦着素兰姐姐动手动脚的,要不是祁东大哥瞧见了过去挡着,他还指不定要干什么呢!”
罗宝挠了挠头,一句话总结:“那还真是个人渣。”
闲话说得累了,罗宝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唉……今儿天好,太阳照在身上也格外舒服,暖的就跟……就跟……葛俊卿?”
小丫头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罗宝第一眼看着有点眼熟,还以为是眼花了。
他又伸着脖子瞧,却见隔着花墙走过去的公子哥儿,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让他们家王爷亲自“送”出去的葛俊卿!
他噌地跳起来,扔下小丫鬟,喊着追过去了。
“葛大人!葛大人且停停——葛大人!”
葛俊卿听见声,突然停下,罗宝跑急了没煞住,一头扎到葛俊卿身上,撞得他连着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罗宝大口喘着气,白着脸傻乐。
“嘿……嘿嘿,真对不住,小的一时跑急了,冲撞了葛大人。”
葛俊卿掸了掸衣袖,一脸嫌恶道:“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宣王府大小也是个皇亲住的地儿,怎么养得下人都这么不合体度!”
罗宝一口白牙龇着,谄笑得找不着眼:“是小的粗莽,大人恕罪。”
葛俊卿脱口还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忍了回去,拧着眉头道:“你家王爷呢?”
罗宝乐呵呵地说:“葛大人来的不巧,王爷他还没起。”
“没起?”葛俊卿抬眼望望日头,早已日上三竿,他一把拨开面前挡道的罗宝道,“休拿这话糊弄我,这会儿还没起,捂在被窝里做甚。”
罗宝一脸真诚:“小的哪敢糊弄大人,王爷他昨晚睡得晚了些,半夜里又要沐浴,好不折腾。这两天日日如此,睡得晚起得晚,一般用饭都要等到过午。”
葛俊卿挑眉:“他这是为什么?”
罗宝笑得灿烂,一口牙整齐地龇在外头熠熠闪光。
“小的听茶楼里说书先生说过那么句话,叫‘春宵苦短日高起”的。王爷新得了锦袖公子,想来是宝贝的不得了,时刻都想在一块吧。”
葛俊卿的脸果不其然的白了,罗宝看着他狠狠抽搐了几下的嘴角,笑得越发灿烂。
“葛大人脸色不太好啊,这四月刚起了个头,怎得就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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