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呻吟似的响起,眼前却已是一片的昏黑,连李元吉那张得意地冷笑的脸都看不见了。
李元吉望着兄长这副样子,心中暗暗的点头,想:看来陈福那家伙说的都是真的!很好,很好!以后有陈福这张皇牌在手,父皇、大哥、二哥……整个李家,甚至整个朝廷,还有什么不能掌握在我的手上?!
原来李元吉并不是直接从父亲李渊那里得知这些隐秘之事——李渊只会比李建成更不相信这个自小就顽劣成性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把这种事情告诉他?其实是陈福见到李建成去找他打听李渊立太子的打算,心知这又是一个挑拨李氏父子兄弟关系、报复李世民的大好机会,便假装支支吾吾的样子,却是乘机把李世民去了江都的事“歪曲”成是李世民自动请缨那样做,还以此为条件交换李渊立他为太子的承诺——不过,说是“歪曲”,也不全是。长孙无忌确实是拿这条件去跟李渊交换,而把李世民说成是“自动请缨”的也是李渊,李建成是首先从父亲那里听到这个说法,才会那样相信陈福这番如此彻底地“颠覆”了他对二弟的本来看法的“歪曲”之言。
陈福看着惊愕得失魂落魄似的李建成离开之后,便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这李家长子采取什么雷霆手段来“破坏”李渊向长孙无忌许下的承诺。谁知左等右等,等来等去都等不到李建成那边有任何动静。他悄悄地查问他派进东宫做李建成的侍从的心腹,得知李建成竟然只是一味地借酒浇愁,没有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来为自己争取,真真把他气得只有跳脚的份。就在这个不知如何再采取些措施来刺激李建成的当儿,今天白天时分他却见到李元吉进宫来不断地追问李渊为什么拖了那么久还不给他封王,李渊就一味推说李世民还没回来,要封王就得所有子侄一起封,不可能先给别人封了、等李世民回来再给他封的。于是李元吉又不断地追问李世民去哪了,什么时候能回来,李渊却只是支吾着语焉不详。
陈福在旁察颜观色,听这两父子争吵之间李元吉流露出与李建成完全不同的态度,显然他对这二哥毫无好感,甚至是有着颇深的嫉妒之恨。于是陈福临时又再心生一计,装作是上前劝架,安抚着暴跳如雷的李元吉暂时到旁边的耳房去歇息。李渊只道陈福是来帮他的忙,一见李元吉离开就马上开溜,免得待会儿他歇下一口气回来又要把他追问得狼狈万分。陈福见李渊走了更是肆无忌惮,在耳房里先是假装劝导开解李元吉,说着说着却装作说漏了嘴,把对李建成说过的“歪曲”之言都倒了出来。果然李元吉一听,更是穷追不舍地追问李世民具体是在什么情形下跟李渊提这样的条件的,陈福便顺理成章地扮作被追问得无法再遮掩真相,将李渊曾试图强-暴李世民的事都说了出来——自然,这是他分别在两父子身上下药而撺掇而成的事实是不会说出来的——,还指点他去向张、尹二妃求证。
李元吉知道这惊人的真相自是如获至宝,在陈福面前耍了一轮威风,将他收为自己的亲信。陈福其实也是顺势装作被他恩威并重的收服了,表示以后一切对他唯命是从。李元吉细想一番之后,定下了计谋,又找到父亲李渊说了一番话,这才前来东宫见李建成。
这时,他冷冷地看着李建成一副几乎晕厥过去的样子,道:“大哥,今天我好好地审问了那个叫什么陈福的殿中监(按:唐代把隋代的‘殿内监’的官名改为‘殿中监’),从他口里都知道了父皇和二哥之间的那些丑事啦。原来自从二哥从那昏君身边回去太原那边起,就已经一直在勾引父皇跟他做那种无耻之事。陈福说大哥你来了长安之后也注意到这种情况,警告过二哥的,可是二哥他不但没有因此而收敛,只是更巧妙地瞒着你。你在场时就装作一副冰清玉洁、不让父皇能碰他半分的样子,你不在场时却是更为变本加厉的诱惑父皇——尤其是你后来搬出武德殿移到这东宫来居住的第一夜,二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武德殿的寝房里与父皇上-床。”
“可是那晚的事情却不巧被张、尹二妃发现了,她们二人可是亲眼看到二哥赤-裸着身子从父皇寝房出来的!父皇被张、尹看见此事,害怕这奸-情败露,决心要跟二哥断绝这样的不伦之恋。可是二哥纠缠不休,但他见父皇心志坚决,就改为要求父皇以立他为太子来作为与他分手的补偿。父皇自然不肯这样随便的拿江山社稷的大事来作交换,但又不好直言拒绝,便借口现在那昏君在江都还活着,那昏君有生之年他都没法当皇帝,他不是皇帝又何来立太子之能?谁知二哥一听,马上就说:‘那有什么难办?那昏君还迷恋着我,我这就亲去江都一趟,把他弄死了,父皇你就能当皇帝,那时你就得立我为太子!’父皇被他逼到这个份上,就只好应承了。”
李元吉像是叙述着完全与己无关的事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口气说下来,却是每一句都恍如一下焦雷击落在李建成的头上。李建成曾经以为,当他知道父亲对李世民这弟弟怀着不正常的感情的那一刻,还有当他从陈福那里听说李世民以到江都去了结杨广的性命来换取父亲立他为太子的承诺的那一刻,是他觉得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整个儿被颠倒过来的时刻;可是现在他才明白,他曾经有过的信念还可以有更彻底的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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