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又是一怔,但随即转作满脸的苦笑,道:“你这么说,不就是用那件事绑着我,不让我走吗?”
杨广却像是个孩子得到了想要的糖果似的得意地笑了起来,促狭地向着李世民眨了眨眼,道:“我哪有用那件事绑着你了?是你自己的心把你绑住了而已嘛。你要是对我无情,那件事又怎么会是一种束缚?或者是……哪怕你只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我说的也只是‘希望’,没说你那样做,你也没向我承诺过什么……”说到最后,他的神情却又蓦地黯然了下去,一扭头转身就走,不再说了。
李世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东阁那边走回去,心里暗暗的长叹一声,想:你这皇帝是对我的为人太了解了,还是对你自己能牢牢地抓住我的心太自信了,还是……二者皆然呢?
一直步进东阁、跨过寝殿的门槛的那一刻,李世民还是没能对这问题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能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承认,反正自己是做不出在这个时候离开这皇帝的事情的。
江都城郊的一座土房内。
长孙无忌坐在书案前,似是正闲闲地翻看着一本书。忽然外面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他抬头透过书案前的窗户往外张望,只见披着一身黑色长麾的柴绍正快步穿过外面围着这座土房的一个小小的院子朝这边走来。
长孙无忌起身走到门边,把房门拉开,迎进一边进来一边已脱下披在外面的长麾的柴绍,默默的看着他提起右臂抹了一把满额的热汗,在床沿坐下,道:“唉,这江南的地方暖得可真早啊!”
“还早什么啊?”长孙无忌重新在书案边坐下,脸色冷冷,“都进了三月了,所谓‘阳春三月’,是春天的季节了,天气暖和起来那不是应该的吗?”
柴绍听出他话中有话,虽是低着头没搭他的嘴,心里却也禁不住长叹一声:是的,都已经进了三月了!
李世民是今年元日刚过不久的时候来到江都,进宫去接近皇帝。眨眼之间,现在已经进入三月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待在那皇帝身边有三个月之久了!
“宫里……有什么动静吗?”长孙无忌见他沉默就没有说话,便在室内静寂了片刻之后开口这样问道。
“没有……什么动静,就跟……这三个月以来的情况差不多。那昏君……天天带着世民……在他身边,遍游宫内的亭台楼阁,每晚都大排筵席,听歌赏舞,杯不离口的喝得酩酊大醉,直至夜深。世民喝不了酒,他倒也从来不逼世民跟着他喝,所以每晚都是还清醒着的世民和那任殿内监的魏忠一起扶他回东阁的寝殿歇息……”
“那就是说……”长孙无忌似乎是不耐烦听柴绍继续述说杨广与李世民二人在宫里如何相处“融洽”的情景,忽然插口打断了他的话,“……世民要找到机会下手根本是不难的,对吗?”
“是的……”柴绍好像听到自己的心里又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三个月了……杨广还要是晚晚喝得醉醺醺、人事不知,近在他身边的李世民要对他下手的机会差不多可以说每晚都有。但他……就是迟迟不下手……其实应该是……已经根本没再想着要下手了吧?
柴绍看着眼前的长孙无忌以两根手指抵在前额上,合上眼睛,像是在深思着什么,又更像是为着什么难题而烦恼不堪。
这长孙无忌……大概自他有生以来很少会现出如此烦恼——不,应该说是苦恼——的样子吧?尤其还要是在我的面前显露出来……
柴绍突然之间对面前这李世民的郎舅第一次在心头泛起丝丝的怜悯同情之心。他与自己跟李世民的关系很是相似,应该也是为了要接近李世民而设法与之结成姻亲。太原那一次在留守府的花园水池边的寥寥数语的交谈,柴绍已明白长孙无忌对自己与李世民的关系是抱有戒心的,更确切地说,他把自己视为情敌,一直在巧妙地隔开自己与李世民。他确实是做得很巧妙,巧妙得不但李世民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动机,就连自己明明是知道他的用心,却也拿他毫无办法。
事实上,自从李世民身边有了这郎舅之后,柴绍就没能再像三年前在宫内当着李世民的队正时那样与之经常私下见面了。筹备起兵的期间,他在长孙无忌的“劝导”下留在长安为李世民打听都城那边的消息,因此与其他昔日同在一个小队里的队友都到了太原给李世民帮忙不同,唯有他一人独自留在长安,只能借助鱼雁往来互通音信。可是在这些以家书为名的信件之中,柴绍也只敢谈论“公事”,对李世民的嘘寒问暖也都严格地控制在姐夫对内弟的亲情之内,不能稍有逾界,因为他估计这些家书也会被长孙无忌一一仔细地过目的。
晋阳宫事变之后,李氏等于是已经公然背叛隋室,柴绍作为李家的女婿自然不能再留在长安,便与妻子分头逃亡。他在逃往太原的路上与从河东逃出来的李建成、李元吉这李家的长子、四子会合,一同抵达太原。
此后,从太原举兵到进军长安,一路上柴绍都隶属在李世民这右领军都督的麾下,然而他仍是无法与李世民能有私下相处的机会,这自然仍是因为李世民身边总是有长孙无忌寸步不离。而且,更多的时候,李世民都在长孙无忌的“劝说”下——柴绍曾亲耳听到长孙无忌就当着他的面这样对李世民说:“世民,柴姐夫是你这右军麾下罕有地能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你把他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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