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你不能看不上小地方。”
“我没有看不上小地方,我只是问你干了正事没有。”
“咱今晚去看皮影戏,我就告诉你。”
空流看他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行,你可以继续卖关子。”
两人在天黑后一人拿一大包点心和一大群人一起翘首以待。
咚咚咚!一阵锣响,搭好的戏台上出现个六旬老头:“各位看观,好戏开锣!咱今天演的第一出名叫“化血成碧”,各位,请好了!”
观众一片叫好声,老头下去。戏台上只剩一大块白布静静摆在那,烛光照得通透,温暖的就像家里等待归人的那一扇透着晕晃的窗。
四下皆静,一个皮影小人歪歪扭扭映出来,细腻凄婉的开唱:“大风飘飞扑人面,劲风阵阵透骨寒。 往事萦怀难派遣,疏林冷落尽凋残……”
观众渐入佳境,一个个眼神专注,都听的跟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不知到何年何月,恍恍然就只看到那一方戏台,渐渐连戏台都消失了,空流就跟入了戏中一样,站在一旁看整齐宽敞的院内那个哭的凄婉的女子,她没有对大娘下毒,但大娘的确是在喝了她那碗药后出现中毒症状。
她青年寡居,只守着丈夫的一份田产和婆母过活,婆母年前也死了,大娘如今要把她赶出去。女子跪在地上,抱着大娘的腿哀哀诉求,哭的像一只垂死的鸟。那大娘的皮影人非常脸谱化的面相刻薄,粗声喝骂那女子,使劲抽出被抱住的腿,再把女子踢开:“撵出去,立刻把她撵出去!”
女子哭的越发凄惨,大娘的骂声也不依不饶,嘭嘭两声门关死了,女子抱着包袱一步步走的佝偻。
“怎么了,是不是很可怜?”季青澜的声音像个幽灵一样蓦地响起,空流被吓了一跳。
“是很可怜,千百年来多少女子都是这样可怜。不过,我这人缺心少肺,她可怜她的,你指望我哭一场是不能了。”
“啧,狠心人。”季青澜拉着他跟在女子后面,长长的街素白一线,天地间放眼只是那女子永远也走不到头得背影。
“有些人习惯用白色、荒芜来表现绝望,一眼望去,路依旧像从没走过那么长,人在上面走呀走,望不见尽头,望不见任何事物。长长的一线路,就是恒久走不到头的绝望。”季青澜在一旁说的津津有味,“哎,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空流觉得他这个习惯很恶俗:“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说,自然还是会说的。但你都不搭话,我一个人在这干说也没动力啊,茶楼说书的还有人捧场给口水喝呢。”
空流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了,我就是不捧场,你个话唠忍得住么。
“你知不知道我的字号?”季话唠果然很有话唠精神。
“这年头妖精都有字号了?”真是不可思议。
“当然有!我的字号是画影,画影入梦听过么,我会让人走进情境,只要一个触发点就可以。那个戏台正好演影戏,我就带着你进来了。怎么样,厉害吧?”
空流倒真不知道季妖精有这才能,自己甚至一点没察觉就被他带入了。“这么说你可以进入人的梦境?”
“开玩笑,我又不是食梦貘,怎么能随便进入人家梦里。是画影,懂么,准确来说是影子,不是梦。”
“不懂。”
“笨蛋!梦都是假的,但影画是真的,懂?”
“略懂。”
“笨蛋!”
两人跟着女子徜徉在绝望的长街上,跟饭后散步似的。
画中人在旁边悲苦绝望,场景一会又变到女子执着鼓槌奋力在州府衙门口鸣冤,那鼓面极大极大,她敲一下就有一阵血肉从中飞溅出来,鼓皮越发血红,仿佛是在捶人的躯体似的,一下下被捶出所有的血,打碎了所有的骨头。
女子见衙役出来接下状纸分明还笑了一下,像是长久夜盲的双眼忽然瞅见一丝星芒。
不过结局还是惨淡的,并不因看客的增加而改变它原有的轨迹。女子被下了大狱,判了问斩。
然后问斩了,她临死前发下宏愿:
“我不要半星红血红尘溅,将鲜血俱洒在白练之间,
四下里望旗杆人人得见,还要你六月里雪满阶前,
这楚州要叫它三年大旱,那时节才知我身负奇冤!“
鲜血飞上白练的那一霎那,季青澜极没有观众精神地大吼:“道长!灵血!上!”自己便率先冲上去,抱着一只大罐子迎头接了一股血柱。道长一是还在戏中,二也没有季青澜随时变出大罐子的本事,悲剧的听见季妖怪吼直接冲上去了,淋了一头一脸的血。
接完血的同时,周围的场景又一次变了,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天地惟有空茫凝固的惨白。季青澜争分夺秒地把道长脸上的血也收进罐子,二人手忙脚乱,再睁眼时已双双落到龙井镇外的土岗上。
微风拂青岗,却是白天了。二人跟从未入戏一样身上干干净净,只不过季青澜手里多了一个大罐子。从戏文中蹦出来,不禁长出一口气,眼里所见,只觉万事万物都这么光鲜美好。
“好了,第一块灵血找到了。”季青澜揣个坛子,兴奋地跟毛头小子娶媳妇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灵血?”空流好奇。
“小道长你忘啦?我们听的那出戏叫“化血成碧”,能化成碧玉的血自然是灵血。”季青澜揭开滩口,坛底果然静卧了一块通体透碧的灵玉。
如果,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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