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议论中,殿外又有人报:
“舒王子和承明太子特使到!”
长长的台阶上,最先进来的是一身皇家装束的舒王子,繁复贵重的朝服,不可谓不醒目,始终比不过身后那布衣素服的清俊书生,傲岸不羁的气质,清亮夺人的眼神,还带了个千娇百媚、眼波如水的美艳女子。刚迈进殿内,铿锵有力道:
“夜帝城可以跟任何人联手,唯独不能和银月亲王联兵!”
堂上一片哗然。夜帝和风云使乍见这书生,同时变了颜色!
书生慢步走到两架织机旁,侃侃道:
“银月亲王虎狼之心,其心可诛!所谓无偿提供火药和枪具,共抗魔军,无非要将夜帝城拉进火坑,沦为他人与伏魔岛争胜的前线和战场。待战火一起,便名正言顺以援军名义,将自己的兵力渗入夜帝城,进而控制整个西州,又可扩大己方地盘——到其时,有谁会真的替夜帝城抵挡魔军?有谁还记得月神之名?盐运和粮道,是西州的两大营商命脉,一对内输入,一对外输出,事关国库粮仓。交由银月亲王来承办,等于将自己的命门双手奉上,任由对方扼住咽喉予取予夺,事事仰人鼻息,国将不国,谈何促进民生可言?特许贩卖绸缎等织物,不过是以西州稀缺之物,试图狠赚一笔,不知对哪方有百利无一害?与他人联手,至多捞不到好处;与银月亲王联兵,无异以身饲虎口,傀儡之城指日可待,不必等伏魔岛大军袭来,夜帝城已先丧失邦国之实!”
一名大臣怒斥:
“阁下好生无礼!危言耸听、公然咀咒我西州空有邦国之名,是何居心?夜帝城大敌当前,寻求与外援强势合作,有何不可?难道只能困守孤城,坐以待毙吗?”
书生朗声笑道:“求助外援无可厚非,那也要看是真正可靠的强援,还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光看到眼前诱人的一纸协约,却赔上夜帝城二十代夜帝打下的基业,到底谁在大言不惭?谁是替西州百姓着想?谁为自己的私利说话?果然忠言逆耳,恐怕将来悔之晚矣!”
众人见这书生言辞犀利,出语惊人,早把同来的舒王子忘在一边,连夜帝城主和银月亲王也保持沉默,听凭这书生宏论滔滔。
又一名大臣道:
“听阁下之意,似乎对银月亲王三项大礼的诚意颇有怀疑。老夫愚钝,倒要请教先生,将盐运和粮道由银月亲王承办,究竟有何不妥?西州所出
产者,食盐最丰,稻粱为缺,亲王以中州农耕、机械技术相授,助我国民垦殖开荒,推广种植,实乃功德无量,作为答谢,以盐运和粮运来交换,甚为公平,也是表明双方平等合作的诚意。岂有只许别人献礼,不许我方回应之理?何况西州的粮库本就不充盈,年年均需大费周章从各地收集、联运,有银月亲王协力操办,再便捷不过,何来被控制国运之说?”
说话的是个须发半白的老者,一开声中气十足,甚具气度,显然是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这书生,自然是凭着承明太子特使身份到场的易逐尘,认出乃是掌管西州粮油、食盐贩运的布政使,俊眼斜睨,嗤笑道:
“布政使大人的高论教人叹为观止!敢问大人,夜帝城一年有多少食盐外运?收成几何?能换回几多口粮?光是贩盐单月的收入,便抵得上诸位一年的俸禄有余吧——天下还有这等‘公平’的交换条件,真是闻所未闻!正因为赖以民生的盐运如此重要,粮食严重不足,更不可轻易交给外人控制,宜均摊利润,不宜垄断经营,以免大商巨贾操纵市价。布政使大人主管盐政多年,竟不懂这般浅显的道理,只考虑方便快捷,是为了自己行事方便,还是方便与外人私相授予、背后交易,委实耐人寻味啊……”
“你!”
这布政使大臣,正好是银月亲王事先疏通、帮忙说话的要员之一,被易逐尘一语道破私心,顿觉底气不足,无从反驳。
堂下又有人道:
“盐运和粮道尚可说事关大局,必须慎之又慎。特许经营绸缎织物,能让百姓购得来自中州的上等布料,添衣着被,于我民众福利颇多。商贸往来,各取利益,缘何也被扣以暴利之名?还说不是危言耸听,谣言惑众!”
易逐尘瞥一眼这人,便知是总管全城财政、商务的财务司大臣,因精明干练,管理国库多年,深受夜帝倚重,毫不客气道:
“财务司大人竟出此幼稚无知之言!可知如今市场行情:一匹麻布卖价多少?可以裁成几件成衣?普通民众能穿几年?一匹绢丝价值几何?又有多少人家购买得起?西州百姓向来崇尚节俭,衣着朴实,是生存环境使然,亦是民风教化之功。夜帝城里最大的兴隆布行,今晨最新报价,一匹葛布不过一两官银,粗棉一两半,棉麻二两七十吊钱,足够缝制三十余件成衣,普通人家穿用十年有余;而从银都运来的上等绫罗,一匹动辄要价百两以上,丝帛、绸缎二三百两纹银,制成衣被,顶多使用三年,何等丰厚的利润,有哪一个商队不眼红,谁不想分一杯羹?是以多年来,夜帝城一直限制、管束上等布料交易,一夜之间却为银月亲王破例,将偌大一块市场拱手相让,让外邦之人堂而
皇之大肆赚取西州子民的血汗钱,可见财务司大人是真没做过生意,只会帮竞争对手数钱——营商暴利尚在其次,由此助长浮华奢侈之风,攀比斗富,不思节制,风尚败坏,危害更加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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