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俯下身,将小船底部的塞子抽出,再将一枚连着船的楔子紧紧扣进蜃楼船壁,水立即涌了上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凤身形移动,张良微微一笑,"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随即指着蜃楼,"每隔三丈即有船眼,刚好能容立足之地。这样的高度,只有你能登上。"
"等等,那你是让我..."白凤顿时浮现起张良趴在他背上,要这样驮他上来,"背着你?!
"岂敢。"张良略微诧异,随即从包裹里掏出一卷软索,"这是冰蚕丝,小小的一线即能垂下甚长,你上去后放下绳索即可。"
说着再次把包裹系在白凤身前,"有劳了。"
只见一道白影在蜃楼间起落,转瞬间白凤已经站在船舷之上。衣襟吹拂,高处不胜海风透骨之寒。
整座楼船寂静无声。只有残月如银钩。
张良上行的速度显然十分缓慢,对于他而言,循着绳索爬上蜃楼已殊为不易,在最后上来时,他极自然地把手递给白凤,"抱歉,让你久等。"
白凤把他拽上,转身看向蜃楼,巨大的龙骨纵贯,楼阁层立,一时竟找不到入口。"这边走。"张良从包裹中抽出一卷竹简,指向前方,"沿着这条路。"
"这是?"白凤眉微一皱,这竹简上的纹路,竟然有几分眼熟?
"蜃楼的地图。"张良的声音压的极轻,地图被他收入袖中。"一位朋友给我的。"
"朋友..."白凤疑惑更深,但并未再问下去。
蜃楼内部,走廊之处,燃烧着经久不息的人鱼脂膏,光亮如豆。
两人内功甚深,行走并未发出半点声响。
"有人!"张良一顿,有一队秦兵巡查,步调一致,眼看便将从拐角处至眼前!
秦兵行过毫无异样的走廊,他们并没有发现,近处的房门突然开了一道缝。
白凤身形一转,已经贴在梁上,张良亦藏身他旁。
大屋中,白衣的童男童女,静坐其中,无一人挪动,沉滞凝重。摇曳的烛光,投下或明或暗的阴影,看上去一片惨白之色。
"这些...是什么人?"白凤揽着张良,以免他落下,得到的却是一声叹息,"...有去无回之人。"
那些木然的身影对他们的到来与离去全无反应,仿佛已然脱离尘世。
张良心情亦是沉重。眼看这数千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即将永远消失,但他却...无能为力。
蜃楼上的奇珍异宝下,掩盖着无数生灵血肉。
而第二层华美空洞的房间中,奇异香气阵阵而来,缭绕不已。
白凤对这异香皱眉不已,却见张良微微一诧异,"这是难得一见的上好沉水香。"
环视室中,盛放的丹心无穷花,如同菱花湛露;乌龙捧盛之叶,正似青山贯雪。
鹤望兰与艳山姜缀于屋角,珍奇花草星星点点。甚至有密花光萼荷逆时节而生,蜷于方寸之间的水曲柳
和悬铃木,竟如同在陆地所长一般。
奇珍花木,在海上开得竟如此繁盛。人鱼膏脂的灯烛随处可得,夜光璧与明月珠光芒散落,也仅为照明之物。
白凤对满目的华贵无动于衷,没有看一眼的兴趣。张良却发现了好东西,面前的犀象之器盛着各类药材,随手一拈,"这里竟然有雪胆和凤鸣草!"他叹息一声,"如果师兄在,这些药材足以让他欣喜半日。"
"是么.."白凤语气立即变冷,"..那就让他自己来。"
"这些药材降气温中,暖肾纳气,对你的隐疾大有助益。"张良温和无害的笑容浮现,戳了戳白凤的痛处,"你看,如此难得一见,自然不能空手而回。"
"这不是你偷东西的理由。"白凤脸顿时挂不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把脸侧向一边,"那里的是?"
蜷起的肢体,泛紫的诡异光泽,竟是幼童的形状,堆积一处。
"别碰。"张良神色一沉,"那是紫河车。"
"什么?!"白凤的眉顿时挑起,这种可怕的药物只在传闻中听说,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拿死去的孩童作为药引,这果然是云中君所为。"张良拾起两块赤石脂,再抓过一把玄明粉,"看来,这里离阴阳家所在,更接近了。"
看来..这附近便是炼丹之处。张良抽出竹简看了一眼,白凤早已推开了前方的门扇,却陡然倒退数步!
"怎么了?"张良见他脸色极差,关切上前,白凤咬着牙半天才说出口,"有..鬼..."突然间受到惊吓后气息未匀,唇色微微发白,张良看到他这个模样,轻握住了他的手,"别怕。"一边张望,"在哪里?"
白凤身形变换,再次站在门前,指向那里的一面青铜巨镜,镜中竟然凭空出现一具白骨!
白凤微微一动,那白骨也随之而动,看的极为清楚。张良靠近,顿时变成了两具。
"这镜中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张良安慰他一声,"我也同你一样,这秦王照骨镜没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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