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斯罗尔,你好狠的心。”空灵的语音平静如古井。
“我确实狠心,但不如您更加残忍。”
天神沉吟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圣殿陷入最后的沉默。
“爸爸?”尤尼尔很聪明,他明白我们所说的意味着什么。他仰起脸看着我,清灵的蓝眸盈满海的颜色,莹润得倾倒众生。
“我的小尤尼尔。”我对他牵起一抹勉强的微笑,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
天神打断了我们父子情深的戏码。“我要施魔法了,玛斯罗尔。”
“好。”
他抬起手指着我,口中喃喃着。我的视线很快模糊变暗,周围的声音也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这个抉择没有后悔的机会,也不会再像当初被困在冰湖地狱时那样的运气,不会再有第二个米迦勒用红色十字圣剑来救我。因为这次我对抗的不是地狱里的寒冰也不是我的父亲魔王路西法,而是神。
至高无上,无所不能。
在我的世界陷入黑暗与沉寂的最后一刻,我隐约听见了米加的声音。
“玛斯罗尔!不要!”
☆、守护天使,红海日光
【十指柔】
米加牵着我走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第四天下着雨,我闻到玫瑰花瓣浸泡在雨水里的清香。
他减慢步伐,捏捏我的手。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前面有台阶。
我跟着他走进一间房屋,米加用食指在我手心里写字,告诉我这是尤尼尔的学校。
他食指划动的力道和速度都很恰当,像按摩一样舒适。我想,如果我能听见,这一定是他对挚爱之人的轻声低诉。
柔声慢语,细腻而优雅,恍如晨祷上的赞礼诗婉婉而唱。
今年尤尼尔已经十六岁了。
在我失去视觉和听力的这十二年中,几乎每一个夜晚和清晨,他都会在我的手心或是后背用这样舒服的笔调把想说的话写给我听。
是的,写给我听。我听不见四周的声音,但米加的语声却总是能够随着那些温柔笔画的缓缓蔓延一起在我心里响起。
他告诉我,十二年前我在圣殿里接受惩罚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所以急忙跑去寻找。
然后,他领着已经残废的爱人,一步一步,迈下圣殿的台阶,穿越三重天幕,走过耶路撒冷繁华的步行街,一起回家。
再然后,他不离不弃地照顾我十二年,耐心地把我提出的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写在我手上,替我承担许多本应由我来承担的责任。
无论那些答案多么冗长难言,无论那些责任多么繁琐无趣。
我本没有丧失说话的能力,但从尤尼尔六岁那年开始,我便不再提问。
因为我希望尽我全部努力减轻他的负担,希望凭借这么一点点的体谅去弥补他日日夜夜的心痛,希望用沉默来感谢他无微不至的呵护,希望祈求他对我这种极度自私的行为的原谅,希望无声地陪伴他熬过这十二年、一百二十年、一千二百年的岁月漫长。
他说,我们的尤尼尔在不断长大,如今已是翩翩少年模样。
他说,我要永远这样照顾你,就把这些当作是我对你儿时那些苦痛的补偿。
他说,我的小玛斯罗尔要好好听我的话,等你恢复的时候,就带你去看红海清晨的日光。
神是对的,我太心狠太自私,让那些爱着我的人替我承受了哀伤。
我至今仍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应该是在我刚刚失明的时候,我问过米加一个很难说出口的问题。我为了争取到和父亲、玛门见面的允许而放弃自己,把一切苦难、一切负担都推给了米加,我问他,是否会因此而恨我?是否会怨恨我的自私与无情?
那天我们住在光耀殿,深夜的寝宫里只燃了一只蜡烛。我
想象着烛火的微光把米加的影子投到我身上,他的食指在我手心慢慢划。
“路西法和玛门不仅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他们是我们共同的父亲和兄弟,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选择的。而且我知道光明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为了守护我们共同想要守护的人,我所费的心所受的累与你的永生黑暗和永世孤寂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让我触摸到他的招牌式微笑。
我曾经无数次猜想,他是否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暗自流泪,是否会在给我写字的时候强行忍住那些埋怨与不耐,是否会在他结束工作回家面对我的时候独自收起全部的烦躁和困扰?或许他会在公务上遇到烦恼,又或许有谁嘲笑他的情人是废物,而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不能给他鼓励、劝解和安慰,不能保护他让他依靠,我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年来他偷偷藏下了多少孤单、多少困难、多少无助、多少向往、多少可怜的期盼、多少碎心的绝望、多少次徘徊惆怅黯然神伤?
【琉璃月】
第十三年初雪。
耶路撒冷的空气带着清冷的冰雪味道,从鼻尖蔓延到肺叶深处。
我站在宅邸的门口,布偶似地任凭米加摆弄,感觉着他写在我手心里那柔声细语的絮絮叨叨。
“不要因为麻烦就脱掉外套知道吗?现在天真的很冷,你要保护好我们的帕希雅,尤尼尔还等着看他的小妹妹呢。”
他写完,就给我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并且不紧不慢地把细长的丝带在领口处系成了一个蝴蝶结。我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斗篷一角,摸到无纹的白锦镶着狐裘滚边。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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