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挑了个好住处,虽然近着路边,却不是交通主干道,平日里车辆不算多,但偶尔也会有大货车经过,马达声特别刺耳,震得人心浮气躁。
易翼的话被一声长鸣的喇叭声打断,她走到窗边探头看了看,然后把窗子关上。
茶色玻璃滤去了阳光鲜亮的色泽,大片暗影随着窗门闭合而涌进屋内,顷刻间阴凉安静。
易翼仍旧站在窗前,她的影子斜斜地落在原远脚边。
“奶奶摆寿酒那天,大伯打越洋电话来祝寿,奶奶声色俱厉地痛斥他,险些激动过度而晕倒,我这才知道当年为了帮助大伯越狱,老爸特意制造了银行抢劫案来分散警方人手,这才让大伯顺利地逃出国外。抢劫外加越狱,死了十多个兄弟和警察,还有一些无辜的人。”
易翼闭了闭眼睛,无法再维持平静,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原远。于是人影也跟着移动,一点点地往上攀爬,覆在了原远低垂的脸上,隐去她的眉目,难以分辨上面的情绪。
“现在想起来,那个无辜的小女孩大概和我同龄呢,瘦弱单薄,始终不敢正眼看我,一副懦弱没用的样子,肯定没有胆量做坏事,却就那样死了。你说,她为什么不乖乖跑去投胎而要跑回来找我?她一定是不甘心,想要报复……结果老爸就真的生病了!”
易翼说得激动,一脚踹在沙发上,原远被突如其来的冲击震了一下,不解地抬头,卷曲的睫毛在阴影里微微颤动。
“呐,不如泡绿茶吧。”原远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安静的笑。
易翼早把烧开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被提醒了才想起来,连忙跑进厨房关火。
再出来的时候,易翼狂躁的情绪已经平复,手里端着两个杯子,将其中一杯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凉一下再喝。”易翼在原远身边坐下,有点神经质地转动着杯子,看淡色的热气一缕缕地升腾,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易翼,一直以为她冷酷粗神经,哪知道居然料错了。她是同情我吧,怜悯也内疚,但当知道至亲命在旦夕时,却不愿意接受现实,硬是将一切因由归咎到我身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除掉我,就能挽回父亲的性命。
她对我是怜是怕?对父亲是恨是爱?她接手了黑帮的事务,坐上了避之犹恐不及的老大位置,然后,想干些什么?
“原远,那只鬼向我报仇了,那你呢?你爸爸被当成棋子那样被利用然后再被舍弃,你一定心里有恨。”易翼离得原远很近,近得只隔着一层热茶的雾气。她似乎想透过原远脸上的表情来猜度她的心思,因此靠得非常近地看,要看得一清二楚。
“啊,该恨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帮她筹备的葬礼。”原远也许已经觉察出易翼近在咫尺,对方温热的鼻息甚至落在她脸上,碎长的额发被轻轻吹动。
“为什么你可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就像说着别人的事?”易翼不知道是恼怒还是不解,深深地蹙起双眉。
在我的角度看来,那两个人像在接吻,而且缠绵悱恻。
【净戈姑娘,虽然真的只是别人的事,但你好歹也表示一下悲伤吧?】我叹气。
【小笨姑娘,易翼的直觉很敏锐,扮演出来的悲伤会被看穿。你知道高明的欺骗方法是什么吗?】
【请赐教。】
【就是半真半假啊。】
“易翼,我不是不恨,而是已经恨过了。爸爸已经不会回来,而我还要继续过日子。”原远浓密的睫毛仿佛被茶水的热气渲湿,微微潮润。
易翼一怔,呆呆地凝视着那两扇蝶翅般的羽睫,须臾,仿佛情不自禁般靠过去,落下小心翼翼的一吻。
记忆里的人再回不来,但生活仍然要继续。悲伤吗,痛恨吗,懊悔吗……还要继续背负着那些沉重的感情到什么时候?
但是,人生本就是沉重的。
那么,就找一个懂得自己沉重的人,一同承受吧。
第十章
夏天即将过去,苍白的阳光消散了炽热,温暖柔和。
易翼习惯在傍晚固定的时间出现,仿佛只为确认一下原远有没有好好活着,然后便匆匆离开,不知去向。
午夜时分,门外响起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将钥匙□锁孔扭动,却怎么也打不开。
【小笨姑娘,你猜猜是谁?】原远尚未就寝,开着音响趴在沙发上听歌。
我瞄了一眼大门,淡淡地说:【何须费心去猜,你打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早上晴空万里,晚上自然皎月朗朗,空气里渗透着广玉兰的幽幽清香,沁人心脾,丝丝入扣。
拉开门,只见站在外面那人一脸茫然,仿佛不解为何屋内有人。
“啊,是哦,我已经将这里借给你住了。”前屋主费劲地想了下,才终于回想起是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原远侧身让她进去。
“没问清楚是谁就冒然开门,神经有够粗的。”欧阳摇摇晃晃地摔进沙发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我不太会照顾喝醉的人。”原远依旧站在门边,表情有点苦恼,“你到床上睡一觉吧。”
“那你呢?”欧阳别过脸去看她。
“房间那张是单人床吧?”
“我不介意挤一挤。”
喝醉酒的人,要么发疯发狂大吵大闹,要么安安静静倒头就睡,欧阳显然醉得不够彻底,两边不到岸。
月光透过卧室的窗台一点点地注进来,水漾般缓缓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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