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颔首,随后用树枝把字迹擦掉,又把少年的名字写在地上,稍微点了点。
“这是什么?”
少年左看右看,并不明白。
苍云用树枝点了点少年,又点了点地上,反复两次之后,少年总算恍然:
“这是我的名字吗?”
燕子规点了点头,随手将树枝抛在一旁,静静看着少年满脸兴奋地对地上的字迹反复查看,那看不出颜色的发绳随着脑袋的摇晃在空中乱跳,看上去格外可爱。
就像小动物一样。
“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你好厉害啊。”灰灰高兴地抹了把脸上的灰尘,“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橘色的火光照映出灰灰清秀的脸部轮廓,燕子规坐在原地,发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在疲惫中一点一点沉睡过去。
灰灰有轻微的哮喘病,而且右腿上有毛病,走路一瘸一拐,也不能快跑。
前者是几次夜聊的时候燕子规从灰灰口中得知的,后者是他这些天观察出来的。
因为有伤在身,他动不了身体,为了活动筋骨,灰灰会帮他换些舒服的姿势,今天是躺着的,灰灰给他堆了个小的草垛铺成的榻。
很软,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潮气。
他不知道灰灰每天出去都在做什么,少年每天都会在傍晚前回来,有时候能给他带半只冷馒头,经常背着草篓上山挖草药和野菜,成天都是一个模样。
偶尔想问,却忽然想起灰灰不怎么识字,而若是同少年比划,他目前只能用一只手,所能比划出来的意思十分有限,少年大多时候并不能完全理解他想传达的信息。
只有一次,少年端着碗说,他要饭回来了,有好心人给了他一只饼。
那饼很干,吃起来很瓷实,少年勉强把两块饼掰开,见他吃起来并不方便,用水泡软了,一口口喂给他吃,又怕他嫌太淡,问他要不要吃糖。
其实淡点也没什么。
挺好吃的。
最近也应该是到了梅雨天。
雨缠缠绵绵,断断续续。
没有尽头。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燕子规微微动了动身体,朝草垛外看去,不多时,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转了进来,又轻又细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要饭回来啦,给你带了包子!”
少年几步走到草垛旁边,小心地放低了声音,“就是有点凉了,而且只有一个。”
燕子规没动静。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少年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下,几乎被新扑的烟灰遮盖住的几处淤青。
洗干净的手掰开白软的包子,灰灰把带馅的地方放在苍云唇畔,见对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张口,当即疑惑唤道:
“燕子?”
苍云最终还是叼住了包子,看上去想要坐起来,灰灰连忙吃力地帮着把人扶起来,随后他脸上那些还隐隐作痛的伤口,便被男人戴着手甲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住。
被发现了。
男人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隐隐带着谴责与诘问的味道,仿佛对他轻贱自己身体的行为很是不满,少年却把头低下,并不敢与他对视。
“没什么的,就是一点小擦伤。”
于是半只包子又回到了少年面前,苍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吃东西,反而是示意少年快点吃。
“没事,我不饿。”灰灰捧着包子往前凑,“你伤的这么重,不吃东西怎么行?”
燕子规半倚在墙壁上,淡淡地看着少年。
苍云的神情让少年感到难受,那种居高临下的视线,仿佛看脚下尘埃的表情,都让他感到难以言明的无所适从。
即使如此,他也还是鼓起勇气,犹豫地站在苍云面前,慢慢把包子举到这人唇边。
“求求你,吃一口,好不好?”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敛眸咬下一口,燕子规在少年逐渐变得喜悦的视线中单手揽住少年单薄的腰,随即低下头去寻少年因惊讶微微张开的唇,用舌尖将食物顺利地推了进去。
灰灰傻住了。
他没料到苍云会有这样的举动,甚至说他完全没想过……他浑身都脏兮兮的,摸哪儿哪儿都是一手灰,有人愿意跟他肌肤相触已经是令人吃惊的事情,而这样亲密的…他,他根本想不到!
这辈子也没跟谁这么亲密过。
少年被灰掩盖着的脸颊上浮起桃花般热烈的红色,燕子规瞧着,心底有些意动,忍不住松开搂住少年的手,在那晕红的脸颊上擦了擦,竟擦掉一层细细的尘灰来。
灰灰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将手中的包子塞进燕子规怀里,捧着被碰过的脸转身就冲了出去,随后,燕子规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泼水声。
他仔细地听着,原本空空荡荡的内心被一丝一缕的期待填满,缠绕成似茧般的金丝,绕成一团团发着淡光的柔软。
啪嗒啪嗒。
啪嗒。
少年宽大的衣袖上被打湿好一大片,垂着的眼睫上悬着未曾擦干净的水珠,在眨眼的瞬间,燕子规觉得眼前忽得绽开千万朵白苞粉淀的桃花,神思都恍惚起来。
这张白净清秀的脸与先前肮脏沉闷的容颜有天差地远之别,有些病弱的眉色很淡,似雾似水,黑眸在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纯粹,通透如水做的黑琉璃,淡粉色的唇微微张开,由于哮喘的缘故,习惯性用嘴呼吸。
燕子规眨了眨眼,随后朝少年招了招手。
灰灰有些不安地走了过去,苍云没做什么,只将包子递给他,要他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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