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蕨突然意识到一个难以置信的现实,叶汲不是装疯卖傻, 他是真的不认识他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居高临下俯视他片刻后, 叶汲缓缓放松了警戒姿态。他轻轻松松地拨了块扁平的石头,自顾自地在步蕨对面坐下,取下腰间陈旧的水囊猛灌一口,润润喉道:“兄台, 不要见怪。荒山野岭的, 我刚刚误以为你是最近四处行凶的妖物,才多有防备。”
步蕨再次领略到叶汲变脸速度之快,他这一开口倒是让步蕨找回了点熟悉的那张二皮脸感觉。他的心情一时五味成杂, 默然对着篝火,长久之后才点了下头:“嗯。”
叶汲对他的冷淡只是笑了一笑,边一口一口喝水,边闲不住地薅了一把枯草比划长短, 余光时不时地扫向对面。
在他暗中观察步蕨的时候,步蕨也在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他。他面前的叶汲一身束腰精干的劲装, 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年轻矜傲的脸庞还没有现在的线条锋利, 也没被刻意晒成“富有男人味”的浅麦色。
对比第四办公室里的老油子,步蕨心想,这个叶汲嫩得滴水。
叶汲将枯草削成整齐的一匝,开始没话找话:“兄台看着是同道中人,也是接了悬赏,来山中捉妖的?”
步蕨又是平淡地一声“嗯”。
叶汲看他这副安之若素的模样,莫名牙痒痒的,他状作不经意地问:“你刚刚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步蕨平静地回视他,这种拙劣的试探和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嚣张,除了你这个混球没旁人。他淡淡地说:“我有一个弟弟,和你颇为相像。”
叶汲愣了下,拿草挠挠下巴:“巧了,我也有一个哥哥。”他顿了下,不太情愿地补充道,“不,我有两个哥哥。”
两人心有所应般地相视一笑,步蕨慢悠悠地往篝火里添了一把草:“说起我那个弟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从小到大,没少给我闯下滔天大祸,偏还没心没肺,记吃不记打,你说讨嫌不讨嫌?”
叶汲听着这人设有点耳熟,他没有多想,颇是赞同地连连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可恶至极!”
步蕨愉悦地冲他笑了一笑,笑得叶汲不明所以,他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比方说我那两个兄长。大哥太操蛋,二哥太博爱,”说起二哥,叶汲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下,桃花眼中柔光一闪,“虽说我二哥过于贤妻良母,但比起操蛋大哥,可以说非常温婉可人了。
“……”步蕨额角青筋激烈地跳了跳,含蓄而委婉地提出异议,“用贤妻良母和温婉可人形容一个男子不大妥当吧。”
叶汲一脸“你不了解”的神情,将草别在腰带上,也抓起把枯枝添火:“我二哥他原先是个能征善战的悍将,方圆百里,邪鬼魔精凶恶妖怪,闻名即去。可惜后来解甲归田,居然捡了几个只会嗷嗷叫唤的小崽子回去养。你说是不是贤妻良母?”
“没觉得。”步蕨冷漠地回答他。
天地黯淡,山林里死寂得只能听见草木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一快一慢的呼吸。步蕨似乎说累了,搂着树枝靠在巨石上闭目养神。自坠机后的诸多线索在他脑中浮起又被抹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岛屿,一个才步入青年时期的叶汲,处处透着不同寻常的诡异。
是时空交错,让他回到了久远之前的年代;还是他进入了某种幻境,如果是后者,那眼前的叶汲也太过鲜活逼真了。撇去周围的环境,单凭一个叶汲,这不像幻境,倒真像是叶汲曾经的某段经历。
步蕨半阖眼皮忽然微微动了动,心念电转,他手中树枝倏地挑起道半月弧线,以破竹之势点向扑上来的阴影!
树枝“咔嚓”断成两截,青年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响在头顶,几滴甜腥的液体滴在步蕨鼻尖,他愕然仰起头。
比雪光还亮的短刀贴着步蕨头皮插在某种动物体内,青年一手持刀,一手将折断的树枝抛在一旁。血液的味道刺激得他不自觉地舔了下唇,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拇指揩去步蕨鼻尖上血渍,指腹有意无意地碰了碰他的唇珠,他似笑非笑地说:“戒心挺高啊。”他霍然拔出刀,拎起死透了的妖兽丢到火堆边,“身手不错,换一个人已经被你捅了个对穿了。”
“对不住,反应过头了。”步蕨冷静地拿出帕子擦干血迹,血液奇特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叶汲瞅到他的脸色,又看了看妖兽,嘴角吊着堂而皇之的坏笑:“你小心点,别进嘴,这玩意的血能催情。”
“……”步蕨面不改色干脆地将手帕扔进了火堆里,他想,他终于理解唐晏动辄对这货喊打喊杀的原因了,果然还是应该早些揍死了省心。
发生了这么一节小插曲,叶汲的心情奇异地愉快了起来,哼着小调拔出那一把草,抽出一截红线,将草束绕了两圈扎紧。拿刀在拇指划了道口子,滴了两滴血,抛出道漂亮的弧线,草束落在了步蕨怀里:“看在你受惊过度的份上,赏你个好东西。”
步蕨沉默地看着被血染成诡异色调的枯草,叶汲瞥了眼他:“怎么着,还嫌弃上了?不要就还来!”
“……”步蕨在他伸手夺来前将草束往怀里一塞,叶汲来不及收手猝不及防地按在了他胸前,两人对视了一眼,步蕨忽然浮出个冷笑,“登徒子。”
我去他个娘的!叶汲和摸到烫手山芋似的连忙甩手,一退老远,那避之不及的神情宛如被非礼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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