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突然被撒开了一张繁密的蛛网,叫人眼花缭乱,却又缕缕分清,不显杂乱,更不必向以前那样,刻意去接近和碰触才能听清绿色生灵的话语。
问题是连对神王都懒得搭理,施以冷言冷语的冥王,为什么要这么慷慨地对待一个无足挂齿的擅闯者?
“将爱丽舍与它连接起来。”
不待他从强烈的莫名其妙感里清醒,抛下这一句话的冥王重新埋首公务,直到植物神自行离去,都没再抬起眼来。
“……是,陛下。”
阿多尼斯稍微平静心情后,默默地咀嚼了这简短的交代,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了。
“它”指的应该是由他创造出来的那片树海,阿多尼斯猜测着,不准备徒步过去,随手捉了一匹在金穗花间漫无目标地游游荡荡的无主黑马,又在花儿们饱含崇拜与爱慕的尖叫声中,轻松地纵上马背。
叶片们与风一起唦唦起舞,恰似因植物神在林间狩猎的画面美得激动不已、傻兮兮地挥舞着手臂的宁芙们。
阿多尼斯仍然是淡淡定定的,要是不慎错过了那泛红的可爱耳垂,还真会被蒙骗过去。
在目光雪亮的花儿们那可爱的吃吃闷笑中,这匹与主人失散的黑马起初很是不适应,前蹄奋力地刨着地面,想把突如其来的陌生负重强行甩脱。可极善马术的阿多尼斯毫无惧色,当机立断地俯身与之贴合,稍一夹腹部,它便本能地顿了顿,再一拍抚马颈,它调整了下神情呆滞的大脑袋,犹犹豫豫地往植物神所指定的方向走了。
它走出的路线歪歪扭扭,叫习惯了霍斯的他不甚满意地蹙了眉,可那被创造出的乐园大归大,离毗邻冥王主殿的爱丽舍有颇漫长的一段距离,连经四匹骏马拉动的车都要费上一段时间才能抵达,骑马总比步行要来得效率。
要用绿意把两者给完完整整地连接起来的话……
阿多尼斯认真地查看了下方才收获的神职,应有尽有到让他瞬间抛弃了这里会存在任何潜在帮手的侥幸,作为唯一的劳动力,不得不承认这将会是个棘手又艰巨的任务。
中阶神格果然不是白拿的。
阿多尼斯却暗暗松了口气,也没那么忐忑不安了,粗略算了算,预计若是全力以赴地去完成——也就是一日都不懈怠,不将神力用竭不停止的程度,大约也要耗上近百年的时光。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位地位崇高的婚姻之主今日受了些微的屈辱,多半会将他视作必除的眼中钉,宙斯对他的企图心也是昭然若揭的,更别说还有紧迫盯人地想要夺他性命的、妒火中烧的战神和纠缠不休的妩媚爱神等着见缝插针。
一旦现身在外界,他要面临的是数之不尽的追捕,在被淡忘之前,留守此地是最好的选择。
尽管跟在冥王身后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这短短半日,交流的话语更是寥寥无几,可阿多尼斯不曾有连起码的察言观色都不懂的鲁钝,很快就判断出对方相当厌恶被谄媚的言语奉承,对华而不实的花俏不屑一顾,偏好简洁利落。
传说中,冥王一旦驱着那几匹威势汹汹的骏马跨过旷野,手持镶着巨大宝石的权杖,冷酷森严地巡视领地时,时不时会高声呼喊巨马的名字,催它们更快地疾驰,每次出巡外界都将带走牺牲者的灵魂,留下绝望的泪水。
阿多尼斯有幸亲身体验了一回后,才发现这阴森恐怖的谣传里究竟有多少漏洞值得澄清:所谓镶满珠宝的权杖不过是一把黑沉古朴的巨大鱼叉,沉默寡言的冥王更不可能会‘高声呼唤’马的名字,也从不鞭挞疾奔的马匹,更是懒得替它们取名。
至于带走生者的魂魄,则是死神达拿都斯的职责所在。
——届时将圆满完成的任务成果献上,定然会比无益的奉承更让陛下舒展眉头。
植物神兀自在神游天外,还心虚着的金穗花们紧张地凑在一堆,眼巴巴地看着悠悠前行的他,祈求的细碎念叨在脑海里一波一波地回荡,可被仰慕的神祗却置若罔闻,冰若寒霜地直视前方,更别说是给予一个温存的微笑。
他对它们的诡计并不是毫不在意的,现在不过是给予小小的惩戒罢了。
可被冷落的金穗花们却感觉心都要被冷漠震碎了:“可怜的我们呀,”若说它们之前是雪覆般苍白,现在便是雪融的冬陆般灰败无光,一味悲叹:“狂妄的贪婪固然不值得怜悯,可没办法聆听那美妙如拨动琴的弦株的声音,也不被允许看一眼他的微笑,这般困窘与被弃置于悲凉偏僻的荒丘又有什么区别?他若是继续熟视无睹,汁液要被冻结,正值壮年的叶片也将枯萎,干涸的心灵无需再被晾晒,更不比被踩踏捣毁,也会在风中化作飞灰。”
将功折罪的提议火速被一致通过,在好一番议论后,它们一边可怜地啜泣着,一边齐心协力地将那被物色来的新坐骑驱赶过来,也不敢撒娇了,耷拉着脑袋将其献上。
一头眨巴着纯洁眼睛的幼象很快被团结的金穗花们推到了阿多尼斯的眼前,它半点不觉得自己挡了植物神的路,反而很不见外地绕着浑身冒着舒适沁人的香味的他好一顿嗅,长鼻子甚至还贪心地卷在了他的腰上,口里哗哗淌下的涎水闪闪发光。
阿多尼斯:“……”
见它这般色眯眯的胡作非为——不约而同地无视了它的年龄的金穗花们当场被气得呼吸不畅,追悔莫及地尖叫着“瞧这可憎的小偷!快来行使正义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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