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毙?齐家同样也在等待一个时机。思及此,君沐华心中莫名泛过一丝痛意,如心头突然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虽只一瞬,那痛却在刹那间随着全身的筋道脉络浸透到了骨骸,让人实在难以忽略。
看着君沐华沉思的样子,沉茗渐渐敛了笑意,眼神仿似随意般地看向夜空中的某处。
这几日,齐萦的确没闲着。
三道旨意下达的次日,齐萦便去了漕运司。齐家根本在于漕运,齐萦清楚明白。然现在局势胶着,似乎没有人想蹚这趟浑水。
第二日,齐萦登门求见太子,偶遇了暂住于此的苍蔚,二女一阵意气之争,最后自然再次无功而返。
第三日,齐萦截住丞相许维,当街陈情,言辞恳切,可最终也只换来许相重重一叹。
第四日,齐萦偶遇文贤长公主苍绮,公主邀其入府。明王府与齐家议亲之事渐渐传开。同日,有人秘密上报,明王世子三月前曾至栎州,与知州尹挚交游,其间闻菏水河段淤积甚重,世子献上一策,令尹挚大为惊叹。
第五日,齐萦召见了齐家在苍京的所有管事,其间所谈,不得而知。
第六日,齐萦开始流连各大酒馆。不时,与原州宋家四公子宋之洲不期而遇,几番言语交锋,定下三日赌约。
第七日,有消息突然而至。茂河至洺水河段,一艘客船夜半被劫,全船珍贵财物尽数被夺,船上人无一幸免。血从船板渗出,倒流入河,触目惊心的血色染红了半里江面。
第八日,齐萦依然独自外出。一则消息再次让人震惊。千里之外,茂河与菏水相交处,有一艘运船同样夜半被劫,手法如出一辙,惨状令人侧目。
第九日,苍京依然不平静。传闻,朝会时,皇帝震怒,连贬数人,严令茂河至菏水段沿线各州府全力缉捕劫犯。是夜,皇帝突下召令,罢丞相许维,收押许氏族人。旦夕之间,煊赫一时的许家已然将倾。
第十日,齐家大小姐高调赴约,以齐家在苍京的所有店铺为赌注,轻松赢下赌约。世人都道,齐家大小姐家蕴深厚,有胆有识,以一城势力换一城势力,实是同辈之翘楚!然而,也是在这一日,赌局落幕之后,齐萦转身便进了酒馆,第一次把自己给灌醉了。
酒入愁肠,在家族倾颓之际,初涉世事的少女似乎终于懂得了惆怅的真正滋味。
十日变幻,自脑中一一闪过,苍京内外,乱象遍生。但君沐华却知,这些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隐于层层乱局之后的事实真相,必定更加令人心颤。
衣摆拂地的声音轻若无闻,不过眨眼的功夫,俊秀飘逸的翩翩公子已从屋顶跃下,澄澈的眼眸,隔了廊柱,含笑地望向君沐华,“我今日收到了一条消息。”
沉茗斜倚在柱子上,神态极为慵懒放松,款款如春风的笑意里,似乎有一种难耐的兴奋急欲倾吐。君沐华挑眉看他一眼,微微哼了一声。
“沐华,南疏之祸已解。他要来了。”
寥寥几字,说者从容,君沐华的心却不禁一动。这一刻,在内心最深最隐秘的地方,有些心绪终于被悄悄放下。
“哦……”这个字,君沐华刻意拖长了语调。
沉茗仍是浅笑,“此次海祸,若非南久背后有人,恐怕不会拖这么久。久溟性格耿直,不善诡诈,然此次几番交锋,其行兵布局全不同以往。他想必有些猜测。直到前不久,听说齐前辈与白前辈,还有一叶宗主都到了南疏。之后,三人登船与那背后的神秘人一场酣战,久未分出胜负。战至星夜,那人不耐,突然罢手,扬长而去。南疏之祸随之消弭。”
对于那人,任何事似乎都不会有例外。南疏之祸,定然也只会有一种结果。这种笃定深藏于心,一直不曾变过。
“他,怎会让人失望?”君沐华沉默良久,淡然一笑。那人运筹帷幄,醒掌天下的能力,她也从未怀疑。
一壶酒被轻轻掷了过来,君沐华接过,扬眉无声笑开。
沉茗自拿了另一壶,半仰着头,朗笑不已,“今日看见齐萦醉酒这模样,才知醉酒原来也别有一番风趣,既如此,何妨一醉!沐华,可愿陪我?”
“但凭君意!”君沐华掂着酒壶,微笑开口。
当夜,二人尽兴痛饮,却难得一醉,最终相视大笑,不再强求。
次日,齐萦宿醉醒来,回想昨日种种,一阵恍惚,久久呆坐在床上,直到瞟见了桌上的白色信封。
任苍京风云迭起,望河之上,画船箫鼓,依旧不绝。
秋自照今日似有些心神不属,即使君沐华走近,双眉依然紧皱,也未起身相迎。
思行端来一应茶具,将已煮好的茶分别倒入杯中,然后屈身退下。秋自照淡淡饮了一口,随即放下,目光终于移向君沐华。
君沐华爱酒成痴,习惯了酒的灼热火辣,并不喜茶的涩然苦味。她没有端起茶杯,也没有看秋自照,双眼静静地看着外面喧嚣不改的望河。
“难道秋泓又有信来?”
秋自照摇头,“不是。这次,请你来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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