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劫。
第8章 第八章
谢明忱。
皇帝在梦里也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张英俊的,可说温柔多情的面孔流露出怅然的情绪。
他其实不如看上去那么高深莫测,一个皇帝可以代表很多东西,生物之主,兴益之宗,然凡人血肉,七情六欲,自然会有相思之苦,求而不得。
然皇帝是个克制的人。
诛杀了大皇子,他还要重振朝纲,百年世家大族根深蒂固,官宦权臣阳奉阴违,整个京城就是一个困龙之局,要把敢于动摇其利益的人困杀其中。
皇帝站在风口浪尖,他有雷霆手段,可是皇帝知道这不够,他不能把所有不听他的人都杀了。
要解开缠绕的巨网为己所用,要对错综复杂的势力知之甚深,皇帝的谋略还不够,他需要一个运筹帷幄,老谋深算,能帮他进一步得到大魏天下的谋臣,能臣。
那也是一个风声猎猎的夜晚,皇帝离开了宫城,借着夜色的掩护走在小巷,绕过值夜巡守,轻轻叩响一扇房门。
门檐挡住了月色,晦暗的光线迷住了暗探的视线,一切汹涌消弭于无声。
谢宜垂首站在皇帝对面,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皇帝穿着一身月白常服,清瘦冷峻,柔弱如一介文生,每个见到皇帝的人都不会把他看成多么可怕的人物,即使他手上尚且提着屠刀。
但谢宜似乎感受到了皇帝身上的沉冷,窥见了眼神中的锋芒,他长跪于地,行匍匐之礼,泰然自若,却又恭敬有加。
要问当时的皇帝是什么感觉,他只能思考片刻后告诉你,戒备。
没错,皇帝第一次见到谢宜,他无疑是充满怀疑和戒备的。
这个曾经在大皇子身边出谋划策的门客,和暗中传递消息给他,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辉月的人是同一个人。
皇帝只会思考他所图为何,而不可能信任他。
但,今夜,皇帝出现在这小小的院落,同谢宜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就说明谢宜拿出了足够让皇帝感兴趣的筹码。
筹码,一个世家的归顺够不够?
一个让皇帝吃了不少软钉子,刺挠的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文官大族。
这些巧舌如簧,鼓噪人心的舌头,皇帝当然想过拔掉他,可是这颗大树根深叶茂,人才累累,都是大魏以后立足之根本,杀鸡取卵,动摇根基,非明君所为。
且残忍嗜杀的名声传出去,只怕更难收拢人心。
皇帝知道,但他冷冷淡淡,高深莫测,面对一个如此大的诱惑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兴趣,他不动如山,道:“朕要的不是糜阳明氏一族,朕,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试探,就像丢在水里的石子,看看潭水深浅。
谢宜献上一捧书信,跪地曰:“草民知道陛下要的不是区区一个明氏,陛下要的是大魏天下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这句话说给一个一直以文弱示人,无甚建树的皇帝,好像有些过于夸大。
但是事到如今,世人也都知道谢明忱没有溜须拍马,皇帝是一个好皇帝,他做到了一半,可惜不能做完另一半。
皇帝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听到悠悠的笛声,在温暖的熏香中醒过来,目之所及是柔软的淡金色纱幔,他的手被人握住。
皇帝偏过头,辉月趴在一旁睡着,呼吸起伏,绵长安静。
那个常给他吹笛子的伶官脸色发青,一脸虚脱的跌坐在地,他想行礼,皇帝却抬头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伶官不住点头,跪爬而出。
皇帝起身,将皇后抱到榻上,盖上锦被。
如意郎听伶官说陛下醒了,匆匆赶进来,皇帝正在屏风后更衣,如意郎只看了一眼榻上的皇后,便低下头走过去服侍皇帝穿戴,主仆出了寝殿。
皇帝问:“朕睡了多久。”
如意郎白净的脸上两团青黑,回话道:“两天一夜,陛下睡得太沉,娘娘叫不醒陛下。”
皇帝看了一眼憔悴萎靡的探微,无言道:“他吹了多久。”
如意郎:“十二个时辰。”
“前朝如何?”
“无甚异动,前夜陛下昏迷时娘娘急召太医,告知诸位大人陛下旧疾复发,罢了几日的早朝,司马国公,刘阁老,谢太傅及几位老臣入宫觐见,娘娘俱都挡回去了。”
如意郎犹记得今早皇后愤懑不平的样子。
“你们平时一个个说自己忠心耿耿,丹心一片,可你们那一日真正的把天子放在心上,哪一个关心过陛下圣体安泰,如今不是本宫说陛下需要静养,是太医说陛下龙体欠安,切勿忧思操劳,需要静养。”
皇后痛心疾首:“你们哪一个来不是带着厚厚的一叠奏章,带着一肚子的国事,一年到头,平民百姓尚且有个时令节气放松两日,怎么皇帝尚在病中还要看你们的老脸!”
她泪汪汪的对老司马说:“国公爷,陛下操劳的够多了,本宫不想拦着各位大臣,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拦着,等陛下好些,一切交由他公断。”
大臣们被喷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老司马只好说:“娘娘,老臣们都知道陛下辛苦,可这总得有个时限。”
皇后一语掷地:“七天。”
听如意郎说完,皇帝忍不住笑:“辉月的脾气,一如既往。”
如意郎近来胆子颇大了些,问:“娘娘从前也这般有威势?”
皇帝笑容淡了几分,但还是说:“也不尽然。”
怎么个也不尽然皇帝没说,他问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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