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阳又拍拍他的肩:“去了就认真学习,总有一天,医院得靠你。”
“你不小了,以前可以花点时间玩,以后就要收收心。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喜欢就能做,你不能喜欢就能不做。”贺云阳疼惜又器重地瞧着他,老生常谈道,“医院如果就是我自己的工作,你大可以不继承,但里边也有你妈,你外公的心血,这是咱们一家人的事业。”
贺宁西沉默着点头:“那我走了,爸。”
贺云阳难得眼角微红,男人因脆弱而老迈:“去吧,爸是你坚强的后盾,也只有爸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贺宁西微微抬起眼皮:“我明白的。”
戴云霞的主治医生姓王,并不是市立医院做手术的顶级大夫,而市立的副院长又与贺云阳有几分交情,两边一协商,允许贺云阳过来飞刀,戴母一直以为动手术还很遥远,等提上日程要来真格的,比较害怕,戴嘉辰始终安抚她:“没问题的妈,我是学医的,主刀医生很厉害,并且我自己也是干这一块,你对我还不放心嘛?”
的确,贺云阳真的很厉害,如果他拿不下来,a市也就再无别人,推进手术室麻醉,戴嘉辰几乎都没有实感,坐在外面等,那种煎熬中略带喜悦与欣慰的感觉戴嘉辰可以说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哪怕是高考,保研面试,什么东西来的都那样的理所应当。和贺宁西不是,没确定关系那会儿只有煎熬,那是望不到头的,又是另一种滋味。
戴嘉辰等了许久,许久,连吃饭都不肯走开,只是吃了一点面包,等到下午三点多,先是个护士出来,面色凝重摘下口罩,朝他看一眼:“你是戴云霞家属?”
戴嘉辰忙过去:“怎么样?”
护士表情没有半丝笑:“不是特别好,你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到五点,手术结束了,大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护士拥着贺云阳,贺云阳摘下口罩,面色惨白地与戴嘉辰对视了一眼,戴嘉辰全明白了,感觉什么东西千斤重,完完全全砸到自己身上,直接扑进手术间,戴母因为失血过多,早以没有呼吸,戴嘉辰恍惚地跪在地上,抓着她的手叫她:“妈——,妈!”无人应答。
几个医生和护士来抬走戴母,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具尸体,戴嘉辰推开他们,抱住母亲,大喊道:“别碰她!你们别动我妈!我们不治了,我不治了!”
没有被擦拭干净的血液一部分沾湿了单子,还有的变成连粘的硬块,戴嘉辰攥紧了那白色布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无声的滴落在戴母的面庞上,她舍不得儿子哭,可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冥冥之中的某种报应,等尸体被推入太平间,戴嘉辰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地下车库跑,正好贺云阳叫来了他的司机,准备回家。
戴嘉辰冲上去想揍他,可是贺云阳已经先一步钻进车里,半开的车窗里外,两个人互望,戴嘉辰突然伸手揪住贺云阳的一边领子:“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疯了吧!”贺云阳几乎撞在玻璃上,推开他,指示司机扬长而去,戴嘉辰在车尾追逐,直到跑出地下停车场,不过还是因为距离逐渐拉远,只剩下戴嘉辰一个人。
戴嘉辰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偌大的一片空地前,只有他自己,本来是撕心裂肺的难过,没有个出口,全部堵在嗓子眼里,想哭哭不出来,唯有眼泪,温暖的从眼角渗出,然后冰凉的从颊边滑落。
他不是个好儿子,好情人,好哥哥,世界上有两个最重要的人,因为他的自私,全部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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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戴云霞要进行火化,遗体告别仪式只有戴嘉辰一个人,主持人念词,他聆听,仅仅三日,母亲的容貌已经略有变化,很奇怪,活人与死人的面目就是有些微妙的不同,告别仪式举行完,戴母就要被推走,戴嘉辰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扒着棺木:“我妈会不会还没有死?”
主持人说:“逝者安息,生者释然。”
戴嘉辰捧着骨灰盒回到家,端端正正放在遗像前,点上一炷香,开始整理戴母的衣物和家用,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她给自己织了半截的黑色毛衣,顶好顶贵的羊毛线,还是她开春时买的,说今年秋天保准织出来,戴嘉辰穿着好暖和些。
现在摊开放开手边,戴嘉辰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有豆大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毛线里。
第二天,戴嘉辰约贺云阳到个家附近偏僻少人的小咖啡厅见面,那天下着雨,整个天几乎都是黑的,排水系统没有迅速排水,走湿了他的鞋。等了半个多小时,贺云阳才姗姗来迟,穿着件灰色风衣,分明是坐车来,依然带伞,收了伞,轻轻掸落高级衣料上的水珠,坐下:“你妈的事情都办好了?”
戴嘉辰没吭声。
其实贺云阳绝对不是没有尽力,不尽力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戴母活一天,贺云阳还可以仗着她挟住戴嘉辰。西坛又是他几乎毕生的心血,当然不愿意把那样多的股份过给戴嘉辰。
戴嘉辰知道,但那不代表他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母亲的死亡。
直到那渗水的鞋让戴嘉辰双脚冰凉,拿出公文包里的一套复印件,翻开:“除了我的股份,你还要给我五百万,我的卡号给你,五百万什么时候能到账?”
贺云阳没有马上吭声,搅动刚端上来的咖啡。
戴嘉辰说:“你问我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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