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面无表情的付丧神终于抬起眼帘,眼神里带着点深彻的悲哀:“如果不是晴明大人前来索要东西时,告知我事情始末,是不是直到一切结束,您都会什么也不说呢?”
源重光有点紧张,他感觉药研想说的好像不止这一件事,但是他又真的不知道药研指的是什么,只好勉强辩解了一句:“不……我只是,这没有什么危险而且,而且你们也不必要增加无谓的担心——”
他的话渐渐迟疑起来,因为药研眼里那种凝固的情绪实在是太明显了,让他不由得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最终,那黑发紫瞳的短刀付丧神从腰包里掏出一卷绷带在手腕上随便一缠,冷静地说:“那么,您不用担心,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危险的事情。”
“不是……”源重光皱起了眉头,他感觉的确是有哪里不太对,然而药研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比起我,请您还是想一下一会儿要怎么和三日月殿说吧。”
源重光一惊:“他?”
药研看看外面,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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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亡者自身的骨殖,还有蕴含着神明力量的鲜血,加上当时最伟大的阴阳师的符咒,源重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蓄满水的池子,有熊熊火焰在下面灼烧着,要把一池水都煮沸,煮干,白花花的雾气蒸腾起来,把一切都埋进了影影绰绰的云雾里。
停止了灵力控制后的身体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两样,胸部的起伏首先止息,虹膜变成玻璃一样的物质,皮肤失去血色,瞳孔放大并失去光泽,肌肉微微僵硬,但很快恢复柔软,原本柔顺的长发变得更加笔直,似乎更长了一点。
药研沉默着跪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主君瞬间“死去”,面上表情镇定,手里的短刀在微微颤抖。
属于阴阳师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咒语一刻不停地倾泻出来,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涟漪,一层一层的波纹向外疯狂扩散,推动着四肢百骸的血管纠缠重生,里面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把体温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由伊邪那美女神赋予的心脏在不属于黄泉的灵力流下颤抖着,微微起伏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崩碎开来,源重光脸上出现了一点扭曲,安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克制住喉咙里将要迸发出来的凄厉惨叫。
安倍晴明的表情也有点不好看起来,老人迅速起身,抓起一边的笔往盛着药研血液的碗里一按,就着滴答下落的血点,往源重光眉心画去。
澎湃的灵力从这个房间里猛地炸开,让离这里远极了的付丧神们都抬起了头。
鹤丸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地往外探头:“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晴明大人的灵力?欸,说起来怎么没看见三日月?”
一期扫了一圈身边的弟弟们:“药研……也不在呢……”他那个弟弟最是沉稳不过,在主殿被晴明大人的式神请走后就消失了,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呢?
坐在最外面的髭切一扭头,眼神锋利:“药研保管的东西呢?”
一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习惯性地转头去看柜子下面:“我看药研一向是放在这里……咦?”
柜子下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髭切在他那个语气词出口的时候就明白了什么,瓷白的脸上肉眼可见的蒙上了一层阴翳。
膝丸有点忧心地看着自家兄长:“阿尼甲?”
髭切盯着自己的杯子盯了几秒,然后抬起头来时又是那样一副无辜甜美的样子:“腿丸,茶叶梗竖起来了哦。”
膝丸倒吸一口冷气,无力地纠正:“是膝丸不是腿丸啊阿尼甲!咦真的竖起来了,是有好事情要发生了吗?不愧是兄长啊!”
边上的鹤丸眼神死地瞅着无脑吹哥的太刀付丧神:这有什么好不愧的啊所以!这样兄控的弟弟是没救了吧是的吧是的吧!
黄泉的浊气纠缠着不愿意离开,贪婪攀附着能够接触到的一切部位,将心脏紧紧抓住,源重光可以看见那团浑浊的雾气,像有生命一般蠕动着,喷出稍淡一些的浊气,试图侵染别的地方。
——我凭什么要受你掌控呢……
他在心里不甘地低语。
——就因为你是神明,就可以任性地获得我的一切?
——可是我不想将自己奉献给你啊,怎么办呢?
那团浊气愤怒地尖叫着,伸出具象化的利爪撕扯着心脏周围的血肉,像是在逼他收回对神明不敬的想法。
——我拒绝。
极致的痛苦里,他这么说道。
——我已经有了想要为之献上一切的神明。
一星薄光在浊气里摇摇晃晃地亮起来,它之前一直被掩盖在下面,可怜巴巴地维持着最后的一点暗淡到不能被发现的光芒。
仿佛烛火绽放出有温度的火光,或是天际的阴霾被轻轻拭去。一片浅蓝色的雪花悄悄凝结起来,落在浊气上,一下子就融化了那里的黑暗,安静到无声的雪纷纷扬扬地下落,带着清寒冷冽的味道,冰雪凝成的天地间,有梅花幽冷的香气袅袅环绕,像是一条丝线,拉出了庞大的前尘往事。
“江雪……”
无意识的低吟,呼唤出了那位神明的名字。
埋藏在灵魂深处多年的气息轻灵地弥漫上来,带着属于佛前最虔诚的信徒的祷告,那个有着冰雪般颜色长发的付丧神,从黑暗深处苏醒,长长的睫毛平稳地开启,露出冷的剔透的眼瞳,捻着佛珠的手指向前伸出,点在那一星光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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