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还是同从前一样呢,现下腕上那一根甚好,不换便不换了。”
恒蕴笑了一下:“我的猫儿,你可记得那日我与师傅说的话,便是这般。今日,倒是由你来说与我听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骗的。快去换身衣服,让我再好好瞧瞧你。”
老虎再回来时竟穿了一身大红喜服,一头青丝却散了下来,手中一根缎带也是红的。他走向恒蕴,跪在床边:“这缎带,我那日虽是替你偷偷买来了,可我还是要你为我系上的。”。恒蕴听他的猫儿这话,好似眼前这人未着喜服,只是平日里在冲他撒娇,便抬手接过了那缎带。恒蕴轻轻抚了抚猫儿如墨的头发,将缎带系了上去,看着发间这抹红色,不禁说:“这样一系,倒像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了。”
猫儿眼里都是泪水,却净拣着俏皮话说:“阿蕴,其实那夜我不曾睡,是专化了人形去吓你这小和尚的。将功折罪,今日为你穿得这身衣服,可好?”
恒蕴道:“自然是好的。”
猫儿一张口,眼泪终是落了下来:“阿蕴,佛教里可是说生命辗转生死于三界六道之中?莫说什么三生三世,我竟和阿蕴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做不到,谁让我是只畜生。”
恒蕴拉过他的手,话说得极尽温柔:“猫儿,你要知道,我这辈子,最是不后悔救了你。”
当夜,恒蕴便在老虎怀里一点点失了温度。老虎抱着那人,坐了很久很久,终是将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脱下,披在恒蕴身上,将锦囊挂于他腰间,而最后那人亲手系上的大红缎带竟是老虎从自己的一头白发上取下的。
老虎将恒蕴葬在两人相遇的山上,自己重新化为了虎,一直守着那座山,那间寺。
往后很多年,还有人传说那山是由一只上古灵兽——白虎庇佑着的,于是那山便被叫作西山,连那寺也被叫作伏虎寺。
-----全文完-------
【番外一】
京城朱衣巷尾,住了一位穷书生,平日里帮人写个家信换钱。恐是真的穷,又或是真的心善,他既帮隔壁洗衣大娘写信也帮花楼里龟奴写信,从不将三教九流之地出来的人看不起。
其实这穷书生也不是从小就这般穷困的,他少时父母双全,不说什么高门大户,也是富足的人家。他十岁那年,父母还为他添了个弟弟。弟弟周岁时,父亲陪着母亲回娘家省亲,将弟弟也一并带了去,留他在京城好生念书,只说年前便回来了。未曾想,这一去竟是再没回来,听说那船行至江心倾覆了,连那艄公都一并沉在水里,一船人皆没了。书生的大伯听闻此事,跳出来成了家主,吞了弟弟一家的家产。最后只给书生留了偏僻地里巷尾的一间屋,就将亲侄赶了出去。
京郊西山腰,住了只毛皮雪白的老虎,平日里不出现,更不伤人。老虎夜里偶尔被山里古寺的僧人瞧见,雪白的尾巴一闪而过,又不见了踪影。
一夜,老虎又悄悄在山间寺旁打转,已过了子时,却分明听见寺门边传来婴孩的啼哭。老虎本不曾在意,已离开了,却又转回来,走向那被人弃了的襁褓。只是这襁褓,也太不像样,由几条薄帕子拼凑的,孩子冻得哭声都微弱了。老虎打了两个转,卧下来,将婴孩围在自己腿间,用毛耸耸的腹部为这婴孩取暖。老虎与婴孩便这么过了一夜,直到天色复明,寺中有了僧人走动的声音。老虎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轻轻跃起,隐入山林深处。
负责清早开寺门的小和尚见着有个婴孩躺在那里,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小和尚匆匆上前,将那婴孩抱了,却抖着手,连转身的步子都不会迈,呆呆立在那寺门口,直到有些个上香求签之人都要进寺来了。
再说那朱衣巷的穷书生,人虽穷,可已赴了秋闱,中了举人了。这日书生起个大早,想去西山说有灵兽庇护的古寺,专为春闱上个香,在佛祖面前求个愿。可人还没跨进古寺呢,就见着了奇景。本就只有半人高的小和尚,怀里竟抱着个婴孩,怀里那个也不知是不是睡熟了,一点没哭,倒是抱他的那个要急哭了。
书生从前抱过他弟弟,现在小心翼翼将那婴孩从小和尚手里抱出来,还未来得及开口,小和尚转身跑了。书生抱着婴孩进了寺,便碰上那小和尚引着住持来了。书生看着怀中的孩子,总是想起自己夭亡的弟弟,便同住持问了可否让自己抱了那婴孩回去。住持见这书生一片善心,便答应了。于是书生竟连香也不上,签也不求,这么抱着婴孩回去了。
书生走在路上,还低头对那婴孩说话:“你是何时被弃在那寺门口的,天寒地冻,也不知你是怎得熬过来的。我回去便问问那方家阿婆,这孩子要怎么养。是了,你既跟了我,我须给你个名才好啊。前两日看书得了两字,你说,我叫你‘恒蕴’可好?”
书生还未到家,隔着老远就一叠声叫起了邻家的方阿婆,问孩子该怎么养。那方家阿婆被唬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问了:“嗳哟,毛家小哥,你怀里抱着的又是哪个?”
于是,这朱衣巷尾住着的毛家小哥看着婴孩,笑了笑:“是我今日刚得的弟弟,叫恒蕴。”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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