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将梦翻来覆去思考的路远还不知道,背影是真的,离开是真的,心情是真的,所有的声音画面都是真的,独独自己是假的。这一次陆濯缨的离开,没有少年如同从前无数次做的那样,在后面目送他。
没有杯酒,没有道别。
梦中不识路,因而无以慰相思。
巨蜃逃离之后,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只是比较繁琐。自始至终朝廷的人都没有出现过,唐越派去打探的人也再未归来,众人虽已猜到了,却是在又一日之后才收到秋水台的消息,朝廷那边受委托的人,全留在了路上。
千叶用宝鼎收干没了结界的湖水,底下的槐树村终于得以重见天日,不过看到那满目狼藉之时,千叶费了些力气才止住将水重新灌注进去的冲动。
众人望下去相当于站在碗口看碗底,陆濯缨和唐越见多了修罗场,此时虽也满心不忍倒也不觉震惊,其他人却都有些发愣。远看过去,那断壁残垣之上四处皆是泡发了的尸体和森森白骨,莫予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得出那些东西悬浮在水中一动不动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唐越猜测这蜃的主人是摆了大阵,以活人为祭。
“啧。”陆濯缨咬了咬牙,“这术法邪门至此,早知就不该放过那畜生。”
三日之后众人回到莫家,秋水台主照着委托送来了应许之物,后来莫予听闻台主主持葬了全村人,又托了千叶,重新将那槐树村所在的山谷灌满了水。
回到莫家山庄当天,众人忙乱至深夜才安静下来,露重之时,莫予敲开了陆濯缨的房门。
陆濯缨似乎知道来人是谁,默不作声拉开门将莫予让进屋,随手布了个屏障。莫予脸上是少见的严肃:“我取。”
陆濯缨听他开口就快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要说什么。实在是太过显眼,从踏进莫家山庄他就发现了,庄里上下服侍的人全都不见了,包括那些门客与部分外姓弟子,一大批生面孔代替了那些人原来的位子。
不知是莫离在清洗什么,还是陌生的力量把控了整个莫家山庄。
陆濯缨想,看来这就是莫予为什么非得受这委托的深意了。今夜莫予一来,他知道自己也不得不走了。
第二天,莫家小公子再次病发的消息就传了开来,鱼城灵能界的人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唏嘘两声便罢了。就在莫予在无奈之下闭关休息的这两天里,唐越和阿七以及跟去槐树村的几个人都消失在了鱼城,陆濯缨也一个人重新上路,去了莫予不知道的某处。
再见之日,已是谁也未料到的天翻地覆。
如果某张久远的脸不出现的话,路远想自己的生活该是平静的。所以后来他扪心自问的时候承认,自己当时是恨的,仿佛是某个人的出现,提醒了他主角不是他自己,而他正是因为占据了某人的位置,才能得到这一切的好。
若是你短短的一生已经有很多疑问,而人生有不同的剧本可以由你选择,假如此刻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不去追究那些是非因果就这样平静快乐地活下去,还是不顾一切要追寻答案求一个明明白白?
路远后来才发现,自己看似可以主动,实质上却是无法选择的,世界上没有如果,因为无论怎样选择,最后都会殊途同归,归向波涛汹涌,而他掌不住舵。
人们都说难得糊涂,路远想,自己是本来糊涂,却不得不学会清醒。
假期真正到来的前一天,路远去了学校。言朗在卧室收拾东西,听见客厅有声响的时候以为是路远回来了,于是慢悠悠地叠好最后一件衣服才伸着懒腰走出来。
他的动作做到一半,双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而后放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优哉游哉坐在客厅中央翻着一本影印古籍的人,不说也不动,面对这样特殊的不速之客,言朗确实缺少些经验。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言朗不用看也知道,那脸生得极好看,高鼻薄唇,棱角分明轮廓朗朗,却长了一双对男子来说偏狭长的眼睛,那种狭长不像生在女子脸上那样阴魅,但仍旧是柔和的,正好冲散了他眉间有些扎人的防备与傲气。那男子留着一头长发,此刻随意地束成马尾,更添英气,走在大街上大概要让每个路过的女孩都回头三遍。
言朗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张脸,虽然已经有过上次的经验,但是再看见这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仍旧无法压制心里的万般滋味与惊涛骇浪。
“我说,”言朗调整好气息,侧身靠在墙上,抱起了双臂,微微眯缝着眼,口气硬生生地,“这样随意闯进别人家是不是不太礼貌?”
来人闻言一笑,轻轻将手里的书塞回沙发后面的那个小书架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站起来绕到靠墙的书架旁,正好跟言朗面对面。
言朗接着面无表情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仍旧是笑:“你猜。”
言朗怒从中来,瞬间出现在来人面前。面对言朗明显想要压制自己的气场,对方却仍旧气定神闲,他拿手抚摸着一本《安提戈涅》的书背,不作声。
言朗慢慢逼近那人,盯紧了那双细长的眼睛,咬紧了牙说:“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致之啊,我取你不认得了吗?我这样想念你,所以来看看。”对方挑起嘴角,眼神不加掩饰地流连在言朗的嘴唇上,他伸手似乎想要摸上言朗的脸,却被言朗一巴掌打掉,于是那笑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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