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小一片地方。角落里时不时有暗影擦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路过光圈的边沿时,还有悄悄地将光亮偷去一点。他追赶着想去把那些偷光的家伙赶开,没追出几步,却又被老师拐杖柱地的声音给唤了回来,乖乖地跪坐回烛台前,垂首无言,一动不动。
在神殿里的时候,老师是不说话的。他也不许付厉说。他们平时就只用手势沟通,而当有些含义手势无法抵达的时候,老师便会选择更为直接一点的方式,比方说,像刚才那样,用拐杖、用地面、用那些冰冷冷的声音。
他不喜欢这种“直接”的沟通方式,这会让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训斥;他也不喜欢老师对暗影的包容——他知道这些是什么。老师“说”了,那些影子,就是石夷呼出的暗风,是风中的污秽。它们不被人接受,又无处可去,只好偷偷地躲在神殿的角落里,不引人注意地活着,等着短暂的生命自然消逝。
他讨厌这些东西,它们总是跑来跑去,悉悉索索的,太吵了。习惯了静的耳朵,听到一点声音都觉得是骚扰。他想要把这些东西赶出去,老师却总是拦着他,告诉他,众生平等、万物共生,人类的好恶已经夺走了它们绝大部分的生存空间,没必要连这最后一点都剥夺。
他听着却只觉得奇怪。平等?什么叫平等?如果真的有平等,那为什么别人的妈妈死了都可以躺在石殿后面的大墓地里,而他的妈妈却只能躺在很远的郊外,旁边还全是枯草和荆棘?共生,何又为共生?老师说就是共同生存,但这只会加深他的不解,手臂上被外面小孩摔打出的淤青仍未散去,他像只刺猬,坚信着独处才是生存的法则。
暗影仍在角落里游荡。他用余光观察着它们,用耳朵捕捉着细小的声响。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和这些暗影也差不多,不被外面的人所喜欢,只能躲在这个神殿里,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是他的面前多了那么一点烛光而已。
老师沉默地打着手势,那画面却越来越远去。他怔怔地注视着眼前越发模糊遥远的场景,忽然感觉世界一转,不过错神的工夫,自己已从大堂里来到了长廊中。石殿的长廊亦是暗的,这里连烛火都没有,唯有尽头一点白茫茫的光。他独自朝着长廊的尽头走去,身边依旧那些悉悉索索的声响。那些暗影也在往前,一开始只是悄悄地、缓慢地,渐渐地,它们的动作却越发大了起来,速度加快,仿若疾奔,连绵延细小的悉索声变为了短暂而有力的咻咻声响。他感受着它们从身边擦过,接二连三、争先恐后,仿佛扑火,仿佛归巢。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也快起来了。像是有人在催促,像是有人在拽拉,熟悉的疼痛在胸腔中鼓动着,心跳被这疼痛催得愈发剧烈。在这剧烈的节奏中,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却在迅速地膨胀蔓延、满溢,填满每一处空间与缝隙,让人舒缓又急切,让人渴求又满足。
他开始跑了,发足狂奔,跑得那么急,连呼吸都记不得。走廊的尽头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却凭直觉相信着,它能带他出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他知道它能带他出去。
他朝着那一框白光疾奔,像是扑火,像是归巢。
然后在一脚踏进白光的刹那,倏然睁开双眼。
印入眼帘的,是华非探究又焦急的脸。
见到他醒来,华非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嘴唇开始急切地开合,貌似正说着什么,然而付厉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意识醒得拖泥带水,听觉也迟迟未归,付厉唯一能做的,就是茫然地看着他。
接着他便注意到了,华非的脸颊上,有一道结着血痂的伤口。
再接着,他的手便径自覆了上去,然后在华非愕然的目光下,凑上舔舐。
再接着——
“……对不起啊。”
望着刚醒没多久就被自己一掌拍到险些又昏过去的付厉,华非的神情很是歉然:“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喜欢玩强吻的半鸩妖,然后吧,我对这种事就容易……比较容易反应过激。呃,你现在感觉还好吗?脑袋晕不晕?”
付厉扶着脑门爬起来,坐在床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他此刻还是有点懵懵懂懂的,但托华非那一拍的福,现在好歹是清醒些了。他揉了揉太阳穴,问华非:“现在,情况?”
“九方崇心被那个半路杀出的韦鬼带走了。”华非快速地答道,“那韦鬼临走之前开了个大……我是说放了个大范围的幻术——应该是这么叫吧?感觉就像之前在美岛家遇到的那种。然后我和你就中招了,美岛站得远躲过了,但他没能追上那个韦鬼和九方崇心,就放弃了,回来把我们都弄进了屋里,然后正好居心客醒了,他就帮着我给居心客洗了下胃。后来居心客也出去找韦鬼了,一样没找到。然后大概是早上那会儿,又有人来找事,是几个魔神仔,居心客和九方崇心把他们抓起来了。我审问了一下,他们和韦鬼应该没关系,我还顺便给自己弄了点魔神仔的头发,我觉得应该用得着……”
注视着付厉越皱越紧的眉头,他默默闭上了滔滔不绝的嘴。略一思索,他转过了话头:“你睡了大概有十二个小时,如果你现在想倒转时间追回韦鬼,我觉得应该还来得及。”
付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想了想,摇了摇头。华非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能力还没有恢复吗?那你要不再休息会儿吧,我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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