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与你,于他,孰轻孰重?」
太子仍然不语。
淮宵呼吸急促了些,忍着不吭声,又听大皇子朗声笑道:「可惜,我看不到那番精彩光景。」
大皇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半条腿快废,撑着剑也起不了身,只是半跪着喘气,抬眼再看了眼这金玉大殿。
他目及四周朝臣,见无一人敢抬头,皆匍匐于地,再见自己党羽死伤过半,尸体顺着白玉石阶延到了殿前长毯末端,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身上的铠甲曝出刺目的光。
他有些恍惚。
抬起快无知觉的手臂,抱成拳,用着最后一丝气力,对着那神秘的屏风之后,大皇子又扬了声调,大喊道:「父皇,你验我兄弟二人多年,如今我到死也未得到个准确答复!」
见无动静,他又道:「你念我正统有后,念皇弟杀伐果决,又忌惮他孤傲独断,朝中党羽不丰!」
最后,大皇子也随朝臣以膝而行,至殿前椅下,周遭声响已落针可闻。
他低声说:「如今我也知了,那身龙袍,我是加不了身的。」
淮宵不知为何,心下难受起来,闭目不忍视,心中那些坏心眼儿突然一扫而空。
他想这人之将死,总是要纯粹些的,没那么多花花伎俩,也容不得他人再妄议多少了。
他抬眼去望太子。
方故炀手中剑气铮鸣,静默片刻,薄唇紧抿成线,眉眼间戾气涌动,好一副煞星模样,容人见了都不敢靠近。
淮宵有时候会想,为何这世间千万色,独独这人就如此,长在了自己心尖。
只见方故炀立于众臣跪拜的殿前毯上,剑槽还有污血下滑至剑尖,滴到毯上汇成小泊。
他眼睫微垂,看着自己的皇兄,似挂了层霜。
「我唤你一声皇兄。」
太子低声道,眼底都有些疲惫之色,「刑罚千百种,你选。」
大皇子如闻大赦,双手颤颤巍巍而起,手掌呈托举之状。
他埋下头,闭上眼,「望太子成全。」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又不敢低声议论。
如今时辰已至落日余晖,殿内阴影斑驳,夕阳底尽,稀星帘幕,给每个人的面庞都蒙上一层阑珊之意。
种种兰因,皆为轮回之果,都在日落后变作世间的蜩翼。
残日落霞,映出太子颀长挺拔之影,铺曳至地。
他看了眼曲辞,沉声道:「赐鸩酒。」
这是属于兄弟间最后的默契。
第二十九章
裕历一百五十三年的初春,风迟日媚,飞花满天。
皇宫内院,御花园角落,皇后着了流彩云锦宫装,十分显眼,正在处置一位争风吃醋的妃子。
那是裕文帝唯一的妃子,生得翠娥如柳,媚眼如丝,一副无害相,却是害死了皇后的第四个孩子。
是第四胎,也就是方故炀方故燃和方杏儿的弟弟或妹妹。
早期年轻的皇后仁慈,以一杯鸩酒成全了这位事情败露后一心求死的妃。
那时候,方故燃搂着还小小一团的方故炀,轻捂着弟弟的嘴,躲在假山石后面,俩小孩梳着皇子才能梳的发髻,眼睛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母后。
那时候方故炀还不是太子。
方故炀被母后那一身华服晃得眼痛,轻声问:「辰妃娘娘要死了吗?」
作哥哥的点点头,应道:「她害死了我们的妹妹。」
一般男孩子都会想要个妹妹,他们俩也不例外。
而恰好小时候的方杏儿比他们差不得几岁,成天奶声奶气,咿咿呀呀又长得丑丑的,做事笨拙,反应慢,方故燃不喜欢跟她玩。
而方故炀从一开始就很喜欢方杏儿那个出生时哭得惊天动地,小脸皱成一团的妹妹。
那时候在皇后寝宫里,因为年岁相差不大,方故炀和方杏儿两位皇室后代,天天在摇篮里比谁哭得大声。
「妹妹。」
方故炀虽是冷着脸,嘴上却喃喃念叨着,心想肯定跟杏儿一样可爱。
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边跑边往嘴里塞糯米桂花卷的妹妹,坚定了如此想法之后,他握紧了拳头。随即,他又歪脑袋看自己的哥哥:「可是,辰妃娘娘人不错啊。」
方故燃大惊,稚气的眉眼间有不符合年纪的严厉,他忙捂住方故炀的嘴:「别说……可别说!被谁听了去,要说你勾结辰妃,要挨罚的!」
自己哥哥说得唾沫横飞,小皇子抿了抿下唇。
他看到辰妃跪着,双手是托举的姿势,她艳丽面孔已无血色,嘴唇泛白。皇后从托盘上拿了鸩酒,纤纤玉手端着这世间最毒的琼浆玉露。
太子眼前的方故燃,嘴角流着黑血,仰躺于地,还未唤下人来收拾。
这幕场景与当年在御花园内,袅袅春幡,草满池塘,以及辰妃被人抬走的身影重叠成一片,搅动着他的思绪。
裕历一百六十五年,夏。
欻丽于天,皎日爣爣。
太子方故炀领众臣除掉平阳王方故燃。裕文帝宣称病重,遂,太子摄政。平阳王所领军队的主要兵力全部被杀尽,剩下部队收编进大裕军队。
此次宫变来势迅猛,去势滔滔,功臣为,前右相之子卫惊鸿,羽林军分队长曲辞,北国质子淮宵等等。历时半月平息,史称“平阳之乱”。
那日宫变之后的夜里,卫惊鸿和方故炀骑着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羽林军护送他们回到太子府。
勤王大捷,曲辞奉命入宫内酒库为军中各位将士取了不少酒来助兴,自然也少不了太子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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