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冲天的火光与滚滚浓烟。
灵堂着火了,看起来烧了有一阵子,火舌顺着麻布丧幡迅速地往上蹿,很快就蔓延到红漆云纹的扶脊木上,使得整栋屋子化为火海。
他和薛止站在灵堂的正中央,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肿眼泡一个满脸麻子,正是周老二和周麻子。
“被缠住了。”
穆离鸦看得分明,先前还如无头苍蝇的阴气正源源不绝地往他二人体内钻,而他二人像是失了魂,眼神迷离,口角垂涎,又是哭又是笑,模样疯癫痴傻。
血迹已彻底长进了他们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肉,怎么蹭都蹭不掉,用手去抠反而会陷得更深。周麻子翻来覆去地说自己好痛,而在他一臂之遥的地方,周老二一会嚷嚷嫂嫂莫跑,一会嘿嘿嘿地淫笑,要人看了直皱眉。
薛止面露厌恶,穆离鸦摇摇头,“没救了。”
他会来到这山中荒村,从来都只有一个目的,而这目的绝非是帮助周村人脱困。
帮助棺中尸女分娩不过顺手之劳,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允诺过降妖除魔,更没有说过要救周家人性命。冤有头债有主,这周村中人自己造下了层层的孽因,今日就该吞此苦果,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外头的邪物使其获得宽宥的。
干燥的木头极其易燃,头顶那根大梁烧得哔哔剥剥地响,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薛止连看他们一眼都嫌脏,拉着穆离鸦就要离去。
“等等。”穆离鸦扯回手臂,“还有个人。”
薛止沉沉地盯着他,不知是不是火光太盛的缘故,他的眼珠上凝着一层血色,就像十八重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寻常人连和他对视都需要鼓足勇气,更不要提交谈了。
不过这些人之中绝不包括穆离鸦。
“抱歉,阿止。
“……随你。”薛止喉咙耸动了一下,哑着嗓子说。
像是害怕自己的表情太过僵硬,他弯了弯唇角,这应该是笑的表情被他得极其僵硬,就像生来便不知道要如何讨人喜欢一般。
“我很快就回来,如果火势太大你就自己先走。”
“我就在这等你。”
穆离鸦说得没错,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只是怯懦软弱了一些,应该还罪不至死。
周仁瘫在棺材边上不省人事,没像那两个人一样被看不见的邪物魇住。
“我要带这个男人走,你有没有意见?”穆离鸦向棺中周容氏的尸身发问。
女尸静默不语。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高高耸起的腹部塌了下去,血一般的红衣也褪去了几分颜色,变得黯淡无光。
既然没有东西作怪那就是默许了。穆离鸦蹲下身,先是探了周仁脉搏,随后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发现他只是单纯地昏了过去。
若是平时他就放任不管了,可眼下火势冲天,他必须趁早弄醒这男人。
“醒醒,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间。”他也没跟周仁客气,直接掐住周仁人中,“快醒醒。”
“阿……阿清。”周仁吃痛,梦呓了两句。
穆离鸦叹了口气,手上加重了力道。
这次周仁终于意识到状况不对,慢悠悠地睁开眼皮子。
“看清楚,我可不是你的阿清。”
看他醒了,穆离鸦收回手,“不想被烧死的话就快些起来,我家阿止在外头都要等得不耐烦了。”
这周仁刚醒,听到穆离鸦说话也还晕晕乎乎的,直到被火光晃得打了个激灵才算是彻底醒了。
“走,走水了?!”因为太过讶异,他嗓子都破了音。
“是,走水了。能劳驾您别磨蹭,快些起来了吗?”
看清楚当前局势,知晓对方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周仁脸上一烫,“我……我知道了。”
兴许是晕的姿势不对,他脚全麻了,动一下都针刺一样的痛,半天都站不起来,最后穆离鸦看不过眼把他拽起来的。
周仁站起来,活动了下,想着这人怎么力气这般大,正好就对上棺中周容氏遗体,脚下顿时像生了根,怎么都走不动。
“怎么了?”穆离鸦也看向那具诡谲女尸,“她已经是邪物了,最好的结局就是烧成灰什么也不剩。”
“她……”周仁看起来有许多话要问,“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最终他只说了这样一句。
“他们都死了。”穆离鸦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生下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不会想知道的。”
“可是,”周仁张了张嘴,“可是那也是我的孩子。”从他妻子的腹中生出来的就是他孩子,不会有错。
穆离鸦没想到这懦弱庸碌的男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面上调侃的笑容淡了几分,“那就走吧。”
看周仁还想反驳,他又补上一句,“她最后还是不舍得恨你。”不然你也不可能这样好好地站在这里。
周仁最后回头看了那样深的一眼。
“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下辈子还能做夫妻……算了,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嫁个比我更有担当的好男人。”
他跟着穆离鸦没走出两步就看到不远处的薛止,嗫嚅道,“对不住,久等了。”若不是回头找自己,这两人应该早就离开了这片火海。
“刚才你做了个美梦?”
冷不丁听到穆离鸦这样问,周仁险些没反应过来。
“嗯,差不多吧。”周仁含糊地应下,没有具体说是怎样一个梦,“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在笑。”
“是,是吗?”周仁摸摸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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