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说是个跛脚老虔婆,有的说是个圆脸俏姑娘……真不是我力有不逮,是这事儿根本查不了呀。这十七刀也就是老大的本家,不至于这么急吧……你看这夜黑风高的,不如先让小的热个枕头?”
“那我亲哥,你说至不至于。”聂十七扯了个谎,掂了掂不知几时取下的刀,拔出半寸,“舌头捋不直是吧,咱动点儿真格的。”
白老五脖颈一锁:“等等,有话好说——哎不是,咳、咳,您请、您老请。”
“那两条漏网鱼儿呢?还有白日里那个,”聂放含混地冷哼,“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我这是真不知道呀聂大爷……‘笑风生’名号打响起就没在活人前露过面了,‘咷笑浮屠’倒是还能和一月前的那批和尚沾上关系;那什么‘小姑娘’,我就同她搭了几句话,您不是强人所难嘛——哎哎,聂爷您悠着点儿!允、允我再想想!”
聂十七拱手道:“您老请。”
“这姑娘说十七刀是武中疯的徒弟,对他还挺不服气的,我看啊,要么是十七刀未谋面的师妹,要么就是想做他师妹却没成。她身边跟了个小郎君,听口音是奚州人士……咳,不大像大门派的子弟。”
聂十七:“讲我不知道的。你懂规矩,我不养废物。”
白老五哭丧着脸傻了片晌,一拍大腿:“对了!剑!那姑娘背了把奇剑!我画给你看——”他虽无武者根骨,却有武人识见,又长于记忆,轻易便将记忆中的剑形与剑势还原了出来。他越画越起劲,溢美之词也滔滔不绝地往外倒,“那式样乍看粗笨,剑身两边却是少见的薄、韧,不易磨损摧坏。器形和用材本非凡物,但那锻剑的手艺才是真正绝了!咦,这花纹怎么像个字——”
聂放抢走宣纸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津津乐道的白老五,突然朝他笑了下。
白老五回神时门窗大敞,聂十七已经收好盘缠走了。森森冷风如夹雪霰闯进屋内,他心有余悸地抱着堪称暖热但早就被风吹冷的锦被,忍不住卷成了一只打着寒噤的蚕茧。
——
因饱受聂放磋磨,唐洵章修得一身处变不惊涉险不惧的功夫,诸君列作一堆,独他两袖老成鹤立鸡群着。他感念聂十七将自己拨拉成个人样,又舍不下血里镌的宿怨,平日去白老五那日里喝茶夜里吃酒的黑店做活“贴补家用”(说穿了就是聂十七的银两拐了个圈回到他手上,可怜小唐至今被蒙在鼓里),偶尔做回镖师赚个外快。他和城南的镖局主人有些交情,假护镖之名行暗查之实,一来二去便摸清了各大派间的弯弯绕。
秦家的案子是赤练宫的手笔不假,可长心的都明白里头有阴私。秦氏老祖与前朝开国名将宋铎同辈,栾阳秦氏底蕴虽不及早成传奇的隐世宋门,据谱系传了三四百年,自有底气以“秦门”二字立派。至晏启之交,宋门业已凋敝,秦门岿然不摇,不想也知道它有多少保命法子。退一步说,秦门位于栾山南麓,外据天险,内有乾坤,觊觎秦门灭谛刀谱者虽有万千,也只能干想想。如此秦门,岂是一个赤练宫便能对付得了的。
灭谛刀谱得名于奇兵榜上的“鬼刀灭谛”,相传由灭谛刀主所创,只传秦家嫡系子弟。昔年秦门公子秦绩丹田被毁,单靠灭谛刀谱所载刀式便可以一敌十,足见其是何等惹人眼红。十数年前,赤练宫突袭秦门夺走刀谱,后聂十七为首的正道豪杰捣毁了赤练宫的老窝,却无人寻得灭谛刀谱的下落。
前些时候,即距正道之首石盟主五十大寿还有一月光景,一个僧侣打扮的年轻人托镖局护送一件给盟主的贺礼。天子晚年尚佛,每逢闰年,京畿辄兴大佛会,数以万计的浮屠与此佛门盛事,镖局的人也没多想。哪知旬日后平地起妖风,有谣诼说那僧人是赤练余孽,而他托的镖,正是灭谛刀谱。接着又有人说那僧人系赤练右使咷笑浮屠,是十七刀与其勾串共谋秘宝,所以没能死成。
唐洵章就着篝火暖手脚,听同行侃大山,暗骂了一句杀千刀的扯淡。干粮只管肚皮不管面皮,一帮粗汉吃饱喝足开说荤话,唐洵章年纪最小,又是唯一一个没娶浑家的,有几个起了说亲的心思,便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婆娘。
唐洵章烦不胜烦,话到嘴边却滚得顺溜:“年纪比我大,身手比我强,喜欢吃我做的菜,性子最好洒脱些……懒些馋些无所谓,我给宠着。”
众人哄笑:“得,兄弟你这不是在讨媳妇,是供天仙哪。”
天仙未必有,祖宗倒是有那么个。唐小哥面无表情,一人送了一拳。
篝火渐熄了。天空上寥寥地卧着稀疏的星子和圆得让人神昏意乱的月亮,从马匹和人堆里飘来一股汗味,酸里偏咸。
唐洵章抱剑守着镖车,想起十七,心里发沉。再想想刚刚编的一堆胡话,又有点发苦。他掏出那张字条读了三遍,神意稍定,少顷又叹了口气。
风向突变!
杀气骤生,马嘶突起。小径上逼近一丛丛影影绰绰的人影,和衣而卧的镖师齐齐围过来,严阵以待。
唐洵章感到有人盯着他,心觉不对,一个鷂子翻身避开两只冷箭,落地之际双脚发力再起,跃上枝杈往下扫视。不过顷刻,下头的人马已乱得不可开交,但双方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难分高下。草垛里有四个持有臂上弩的射手,见一击不中又失了矢的,正移目搜寻他的形迹。
唐洵章下树拿最近的一个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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