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几天,千晴还有心思同赶车的马夫闲聊,到了后来,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掀开帘子,乐此不疲地看外面同他们一起赶路的修士。
看修士从小小的锦囊中,掏出大把浑圆翠绿、光晕灵动的灵石,少年心中着实感觉有趣。
千晴想,这翠绿的灵石,倒是和临子初腰间挂着的刚卯颜色相近。
有心想看看临子初悬挂的刚卯,与这灵石究竟有何差别。
然而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按照正梧洲风俗习惯,男子一旦佩戴刚卯,此物就与性命无二,便是亲友也不会开口询问,更不敢随便触碰,以免惹怒对方。
车马向前行了六七日,离擎天之柱,只有一半左右的距离了。
这日正午太阳毒辣,一行人为躲烈日,将马车停靠在路旁,浩浩荡荡走进客栈。
那客栈门可罗雀,宾客稀少,大堂采光不好。即便是正午,陈旧的酒楼里还是一片昏暗。
一位筑基修士鼓足气,轰雷般洪亮地喊道:“要一间最好的雅座,大堂都包了。小二,快快过来倒茶。”
叫了许久,也没有人过来。
再多喊了几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颤颤巍巍地从二楼走下,她口中不断做出咀嚼的动作,含糊着说:
“我听得有人的声音,又不是那么真切。原来真的有人上门。要喝茶吗?很好,很好。”
第25章
眼见来的是个身体孱弱的婆婆,众人等待良久的怒意也就消了。张人致走上前去,对婆婆说:“喂,你这老太婆,手还能拿得住茶壶吗?让你家里的男人过来接待。”
婆婆眼眯成缝,侧耳问:“什么?小兄弟,你声音太小,老身我听不清啊。”
张人致一窘,凑到她耳边,大吼几声。
那婆婆这才听清,她说:“可是老身家里的男人……都死光了啊!”
言毕,众人脸上都露出为难的表情,觉得这间店未免太不吉利,怪不得宾客稀少。
婆婆扶着拐杖,一步一步往楼上走,边走边说:“放心,放心,茶壶老身还是提得动的。”
张人致问临子初:“少庄主,要不我们再向前走走,换一家店吧?”
临子初闭口不言,却轻轻摇了摇头。
少庄主自幼寡言少语,若不是对着千晴,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张人致不敢违背少庄主的意志,更何况,这客栈也确实是方圆内最近的一间客栈,再向前走,恐怕要走到晚上,才能碰见下一个客栈。张人致用衣袖在桌椅上使劲擦,让临子初坐在看上去最干净的主座。
随后其他人分别入座,很快把大堂塞得满满当当,有些人没有座位,就席地而坐。
千晴刚要坐到其他地方,临子初就朝他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百余修士在此处等了很长时间,也没听到婆婆自二楼走下,张人致等得着急,有心想上楼去喊,然而在少庄主面前,他不敢放肆,只好忍气吞声地坐着,用手做扇状,来回扇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太婆才下来,她手里端着一个巴掌大的小茶壶。怪不得她说能提得动。
张人致脾气暴躁,一见茶壶大小,额头登时涌现青筋。
那婆婆一步一颤地走到临子初那桌,拿出两个茶碗,终于开始倒茶。
然而他竟然先给千晴斟茶,而后再走到临子初面前。茶壶里装不了多少水,倒了两杯,茶壶就空了。
张人致本来还在忍耐,可他好生敬重临子初,虽然待千晴客气,当然只是看在少庄主的份上,心中实则看他不起。见老太婆竟然先给千晴倒水,后给临子初倒水,张人致登时大怒,抬脚一脚踹去,骂道:“这老太婆,分不清主次吗?”
幸而他看这女子年纪太大,只想轻轻踹在她的臀部,力道使得很轻。可那一脚还没碰到老太婆的屁股,张人致的右臀先感到一阵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推到左边,不可遏制地摔到地上。
这样摔倒便是五体投地,姿势未免太过难看,张人致双手用力在空中一挥,变为臀部着地。尽管如此,仍旧眼冒金星,面红耳赤。
大堂里百余修士,除了临子初与千晴,同时站起,怒声而骂。有脾气暴躁的,就要提袖去打。
临子初右手抬起,手背对着众人,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临家庄的侍卫各个对临子初唯命是从,尽管心中愤怒,都不再动弹,只恶狠狠盯着那衣衫破旧的老太婆。
便见那老太婆慢悠悠地将茶壶放到桌上,看着双目通红、恨恨望向自己的张人致,她笑了两声,声音嘶哑苍老,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踢得力道不重,否则老身登时要了你的小命。一条贱命,也丝毫不打紧。”
张人致乃筑基修士,被她说得犹如弃犬。众人此时深知,这老婆婆恐怕没她看上去那般简单。
是以众人心中愤怒,却没人敢说话。
千晴右手拿着茶杯,用食指摸索茶杯上的纹路,过了一会儿,仰头饮尽,在一片寂静中,千晴阴测测地开口:“婆婆,我们几个过来讨碗茶水,你拿这马尿似得东西敷衍,还伤了我的朋友,这可不太像话了。”
那婆婆道:“小娃娃胆子不小,嘻嘻,你以为谁都配让婆婆我为他斟茶倒水吗?”
千晴一拍桌子,豁然长身站起,道:“老太婆,既然如此,为何要开客栈,我等替你拆了,岂不是更好!”
张人致听千晴为他说话,心中好生感激,只是恐怕惹祸,忙道:“兄弟,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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