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ナナ,已经三点了。”时湛阳拧灭床头灯,掀开一点被子,自己躺进去,他觉得自己阖上眼就能开始做梦。
“我忘记做祷告了。”邱十里侧过身子,靠近了些。
“主会原谅你的。”时湛阳其实已经很久没管睡前祈祷这茬事,连教堂他都很少再去,说实在的,他认为父亲当年把还是婴儿的自己带去受洗就是件极其可笑的事。
他注定没法当一个合格的教徒。
虽然当与不当,也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好吧,”邱十里声音低下去,旋即,又兴奋起来,“四年了!四年三个月。”
“什么四年?”
邱十里把脑袋靠在时湛阳肩上,“上次,我们两个一起睡觉,还是四年之前啊,二月份,过春节,在帐篷里。”
时湛阳忍不住笑了,这事儿他都快没什么印象了,当时大概是突发奇想,大冷天的,他在庭院里扎了个帐篷非要在这里面守夜,邱十里当然要跟着往里挤。
想不到现在醉醺醺的,他这个弟弟,还能把日子记得这么清楚。
“我以为你会嫌我烦啊,”时湛阳笑道,“青春期不都喜欢一个人睡觉吗?”
邱十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我有时候,喜欢,有时候又不,”他的呼吸急促了,挨在时湛阳肩侧的额头,也是若即若离的,“兄上,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时湛阳愣了一下,他琢磨着其中因果,忽然意识到,今天流了太多的血,人类的血,伴随着人类的惨叫。这是邱十里不曾见过的。
某些切身的经历涌上时湛阳的心头,曾经的某一天,他可能也期盼过能被信任的长辈抱着睡上一宿,期盼有人在他耳边说,你是安全的,不是你的错。
到底期盼过吗?不记得了。
“抱歉啊,ナナ,”黑暗中,他抬手摸了摸邱十里半干的发顶,“今天是大哥没有准备好。”
“不是的,你怎么又道歉,”邱十里很执着,把脸埋得很深,一字一句地问,“我是问,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时湛阳还是犹豫,这种犹豫让他自己都感到疑惑,但他最终还是张开手臂,侧过身子,用力抱了邱十里一下,之后就那么虚虚地圈着,让邱十里枕在自己大臂上,“不会做噩梦的,有哥哥在。”
邱十里终于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老实,还是乱踢,后来一条腿搭在时湛阳大腿上面,像是找到了依托似的,这才安静了一点。时湛阳却早已睡意全无,他猜测,邱十里的确在做梦,他希望是好的,比如乘着热气球越过非洲草原,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奔腾的河流与角马。
时湛阳试图通过想象梦境来给自己催眠,他想自己就是那个气球,正载着欢笑的小弟,往天上飘。但他很快就催眠不下去了,原因是,邱十里居然开始说梦话。
只有一个内容,“兄上,兄——上——哥哥。”他断断续续地叫。叫得很急,很低,有几声甚至带着哝哝的哭腔。
看来做的不是角马的好梦。
时湛阳心里不怎么好受,他忽然烦透了这一切,几十公里外的那座本家,散落在几百公里外的那几个军工厂,还有几千公里外的那些无休无止的生意和算计。他开始可能是无辜的,但现在又是何其有罪,并且他正把这看似无奈的罪过扩散到另一片无辜上。
“好了,好了。”时湛阳沉声道,把怀里那个抱得更紧了些,邱十里好像感觉得到,摸索着把双手环在他颈侧,整个人小小的,就这么缩在这个僵硬的怀抱之中。
时湛阳下巴被什么蹭了一下,湿润的呼吸就打在上面,应该是鼻尖,而后,什么软软的东西落在时湛阳的颈侧,那是嘴唇,喉结下面,贴上来的那片皮肤……那是脸颊。
邱十里不动弹了,停止了梦话。连呼吸都变得平缓。
时湛阳却空白一片,他不是没有把人抱在怀里睡的经验,他也接触过女人的嘴唇,鲜红的,娇艳的,那些嘴唇一开一合,流出火辣赤裸的情话,他则笑着和她们接吻,拥抱,游刃有余地消磨难得清闲的时光,轻轻松松地谈情说爱。
他的生活其实没多少空余精力用来恋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大汗淋漓过,迷三道四过,但时湛阳只空白过这一次。
只有这一次。
为什么?
因为自己弟弟的嘴唇?脸颊?拥抱中的颤抖?
因为梦话?梦话里的脆弱?
因为酒?
还是因为……那种沉重的、直白的、全心全意的依赖?
时湛阳认为自己不可理喻,他并不是什么英雄主义者,也无意探讨人性的若干面,他坚信人际关系越简单越好。此刻,他几乎是不知所措的,就这么坚持一动不动,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邱十里看起来完全睡熟了,才极轻极慢地把他在枕上放好,自己缓缓抽身而出,去到浴室,打开水龙头。
“老天……”时湛阳把冷水泼在脸上,泼了好几把,也不擦,盯着镜中滴水的自己。
你是不是最近太闲,还是终于疯了。他默问这个眼底青黑,双目通红的男人。
你疯可以,别带坏别人啊。他又警告。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刚刚十五岁的堂弟,你要伤害他吗?
待到收拾好思绪,时湛阳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这才回到卧房。他没有再上床,随手找了条毯子,坐在沙发上,准备挨过这一夜。然而,当眼睛又适应了黑暗,他才发觉,邱十里居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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