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血污,还被扯掉了几块,里面细软如水汽的绒毛露出来,尾巴尖则是诡异的焦黑色。看样子,它和剑士一样,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有八条尾巴呀,叫你小八吧。”剑士甩落刃上血珠,把长刀收回腰侧,又附身将狐狸抱在怀里。它轻盈得好像一块雪白方巾,掂在手里轻飘飘的,还不如他交叠的小臂长。
许久未归的家舍就在半座山后,剑士还要赶路,抱着小狐前行两步,这才发觉八尾中的一条在根部断了大半,只剩一层薄皮连着,摇摇欲坠地垂在那里。“还是叫小七。”剑士这样说着,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般小巧玲珑的生灵,只得把狐狸放回枯叶,扯下半截袖子为它简单包了尾巴。
狐狸没有逃走,眼睛也张开了,幽幽的瞳仁澄澈又暗沉,如同黄玉两点,细细地眯缝着。它先是看到一双大手,带着温度抚在自己的颈子上,接着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朗朗的月,面容不甚清晰,唯有颊侧几条血道尤为抓眼。
“小七……”剑士轻手打结,若有所思,“ナナ好听。喜欢吗?”
狐狸却虚弱得再次把那双玉眼合上了。
剑士独居,他的木屋建在偏僻的竹林里,临近一条小溪,方圆十里不见人家。他虽佩有刀剑,却并非武士,亦无侍奉的家主,似乎称作浪人比较合适,可他的身份却又着实比那些居无定所给钱办事的武夫尊贵许多,母亲是幕府里的大小姐,父亲则是对岸国度漂洋而来的朝臣,他作为家中长子,从小聪慧过人,事事出众,在江户这一片,应是过得逍遥倜傥。
可他却没有去做那一呼百应的贵公子,如果他是天皇的儿子,抑或幕府的继承人,那他一定会坚持留在家中,接受那些繁冗的礼节、可笑的规则、残忍的鱼肉刀俎,直到自己上位,他要着手改变这个烂在心里的国度。可他不是。他处于一个不左不右的位置,被一切束缚着手脚,被所有人要求成长为一个漂亮的稻草人。他想改变什么只能亲自动手去办了,于是他在十七岁弃家而去,刺杀大名、暴揍土匪,他全都干过,却不和各地那些帮助过的村民交往过深,默默隐居深山,从此无名无姓,仅是偶来问津的母亲和诸位弟妹知道他究竟是谁。
其余时候,剑士独身一人,不过现在多了一只长着一大团尾巴的小狐。
给它起名“ナナ”,是因为剑士认为它的那条断尾注定接不上了,虽不太相信鬼神一说,但如今亲眼看见,剑士心里也明白,它可不是什么普通狐崽子,倘使抱去城中寻医,多半会被别有用心之徒盯上。
断尾也就罢了,总不该被关在戏法班子里当作怪物展示,更不该把命都丢掉,谁知它遭遇了什么凶狠的敌人,又为何会险些曝尸荒野。于是剑士最初几天什么杂事都不做,天色未亮便潜身入林,采来自己常用的伤药给它敷,剑士还捉了野鸡买了小鱼,剁成碎块混上今年的新米,用老火给小狐熬成细细软软的米粥。
小狐先是不肯开口进食,终日颇为戒备地缩在剑士的蒲团上,眼睛滴溜溜转,追着他看,连小盹都不打一次。怕它没康复就自己逃跑,剑士还养成了出门睡觉皆必上锁的习惯,同时自认多此一举——铁锁一枚哪里关得住足有八尾的神明?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狐狸却真的一次也未曾试图离开。
不过,神明固然是难伺候的。剑士吃过太多天狐狸不碰的粥,嘴巴腻了,心里也渐渐认定这就是稻荷神饲养在身边的那种狐仙,而狐仙无需凡人烟火,自己这就是对牛弹琴弹得如痴如醉。在他决定不再白费力气的那一天,他端着小碗蹲在狐狸身前,舀了一勺递到狐狸嘴边,心想这是最后一次,哪知狐狸居然抽抽鼻头,张嘴舔了一口。
接着他再喂,狐狸再舔,发出小孩吮手指似的唧唧的声响,很快就把那一整碗都吃掉了。再接着它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锅,背着剑士,它打了个滚,肚子都圆了。
剑士停在障子外,偷偷看到了狐狸的圆肚皮,心中备受鼓舞,他想,神明也和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一样贪吃嘛。隔了几日,母亲领着诸多弟妹从城中送来晾干的海货,还有不少菌类,剑士把狐狸藏在自己存放信件的木箱中,从此狐狸的粥碗里又多了这些海味山珍。
又隔几日,狐狸的尾巴居然痊愈了,剑士回家,一进卧房,只见它懒懒地站在窗边,周身浸泡在深秋爽风里,被毛已经长全,柔顺地映着碎金般的日光,八条尾巴骄傲地立在身后,毛茸茸地一晃一晃,蓬松得如同大雨过后江边上空的第一朵云,日头照一照,能生出彩虹。
尾巴比身子还大,比例却怎样看都协调,真是生来就与众不同的漂亮生物啊。剑士想。
狐狸扭脸看他。
剑士说:“你就要走了吗?”
狐狸挨着窗棱蹲坐,八条尾巴在身后细微地甩,似有疑惑地歪过脑袋,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又那样细眯起来,它龇了龇牙,细细的胡须也抖了抖。
剑士说:“那你不走。”
狐狸跳下窗棱,朝他走近。
剑士笑了:“ナナ。”
狐狸则把前爪踩在他脚上,扬着脸,用耳朵、鼻尖、脖颈去蹭他马乘袴里的小腿,比他幼时驯养的小狗还要亲昵。剑士忍不住蹲下去揉,见它把眼睛都闭上了,心想,我这是捡到了神明做宠物?结果,这位“神明大人”还真就像能够读心一般,立即停止呼噜和磨蹭,扭身往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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