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蜀汉大将军姜维之胆,有鸡蛋那么大——说不定是胆囊囊肿——相比起来,是勋的胆子就要小得多啦,他有时候也挺瞧不起自己的,觉得自己的胆子,说不定还在人类平均数值之下……
然而人的胆子,既有先天因素,更多后天养成,是勋这几年纵横青、徐、兖、冀、荆几州,连曹操都蒙过,连刘备都坑过,连袁绍、刘表都耍过,自傲因自信而生,胆量也比初到贵时代要大过好几倍去啊。要是搁还在乐浪那会儿,或者刚到北海的时候,你让他当面去跟匈奴单于对话?不管杀了谁的头,他也不敢哪!
可是如今他却大着胆子,竟敢直面单于了,不仅如此,还故意刺激於夫罗。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那是弱者或者真正忠厚者的座右铭,如今的是勋就没那么弱,而且更跟“忠厚”二字从来不沾边儿,所以他最喜欢打人脸,揭人短了——后果怎么的另说,当时那种快感,就跟吸毒似的真能让人上瘾啊。
他问於夫罗要单于金印来看,这就是铁铁的打脸、揭短,因为他很清楚,对面这位老兄压根儿就拿不出那玩意儿来。
於扶罗乃是南匈奴单于羌渠之子,本封右贤王。中平四年,张纯勾结乌桓、鲜卑反叛,灵帝调匈奴兵从征,於扶罗就受命带兵南下。可是谁想到他前脚才走,后脚老爹羌渠就让人给弑了,族中长老立须卜氏的骨都侯继任单于。於扶罗闻报大怒,于是一方面自称单于,一方面遣使前往雒阳,请求汉朝的承认。本来他是羌渠的嫡子,右贤王为单于之下第一王,向来就由首位继承人担任,这次申诉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但是倒霉催的,使者来到雒阳。正赶上灵帝驾崩,随即就是何进遇害和董卓进京,朝廷乱成了一锅粥,压根儿就没人有闲空搭理此事。
於扶罗得不到汉朝的承认或者正式任命,他就不敢再返回单于庭去——回去必然引发战争,而他又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好挂着个自封的单于头衔,跟河东一带晃悠。后来干脆定居在平阳。过了两年,那位新任单于的骨都侯死了,长老们干脆不再立单于,而召开长老会议管理全族。虽然从此以后,南匈奴单于就光剩了於扶罗一个,但汉朝御赐的单于金印可还在西河郡的单于庭。被长老们捏在手里呢,於扶罗也没胆儿去抢过来。
是勋对这事儿是门清啊,他一开始半出试探,还担心这回於扶罗领兵去卫护汉献帝,会新搞着一方印信呢,但是一瞧於扶罗的愤怒之态,那就踏实了——这家伙照样还是没得着印。想想也是。献帝逃出长安,身边的物资极为匮乏,甚至为了酬答那些护驾的关西和河东军头,从路边随便捡块石头刻上两刀,就算是印了——这都是史有明文所载的——他哪儿还有黄金给於扶罗刻印啊?顶多就是开张空头支票:且等朕驾返雒阳以后,再遣使往单于庭去,帮卿索取印信。
所以於扶罗越是恼怒,是勋心里就越是踏实。当下冷冷一笑:“既无单于金印,如何能够证明汝是单于?区区只知,汝等借口护卫天子,却一路烧杀屠戮,劫掠士女,直是河东土盗,说什么匈奴大军!某乃堂堂大汉的官员。不与土盗打话。这便先回去宰了俘虏,汝等若欲攻城,那便来攻吧!我大军便在身后三十里外,须臾可至。到时候汝等尽数授首,也就比城上那几个晚死一二日而已!”一边说,一边就拨过马头来,假装要走——其实是打算躲去孙汶的身后。
“且慢!”於扶罗强自按捺住怒气,一扬马鞭,“你究竟有何条件,才肯释放左谷蠡王?若要赎金,只管报出数来!”他估计自己要想打败面前这一百汉骑不难,要想攻下偃师城就不那么容易了,更何况对方还自称有援军在后呢?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他当日从单于庭带到中原来的贵族也就那么多,还指着他们将来拥戴自己返回单于庭,真正继承单于之位呢,左谷蠡王为左部有数的名王,又是自己的亲叔叔,要是死在这儿,无论从有形的实力和无形的名声方面来考虑,这损失都太大啦。
於扶罗人穷志短,虽然气得七窍生烟,可还真是冒不起这个险。
是勋要是不预先估算出於扶罗可能会有这种进退两难的心态,他还真不敢出城来对话,可是即便大着胆子出来了,也怕对方被怒火冲昏了理智,干脆不管不顾就硬要胡来——当然啦,即便如此,那脸还是要照打的,否则就跟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儿里似的,他得难受好多天。如今一瞧,嘿,你老兄不错,还算识时务——那好吧,老子就来跟你丫谈谈条件。
当下把脸一板:“某乃大汉的官员,又非土匪劫掠,如何要你什么赎金?若想接左谷蠡王等人回去,除非你将近日劫掠到的汉人,无论男女,全都遣返城中。至于汝等劫掠到的财物,便算是护驾的赏赐了——某大人大量,也不来与你计较!”
於扶罗闻言,狠狠地一咬牙关:“好,答允你了。今晚日落之前,便将汉人都送到偃师城内。只盼你言而有信,更不要虐待了左谷蠡王。”是勋冷笑道:“天朝以信义泽被四方,岂有背诺之理!但汝可仔细了,我知道其中数人的姓名,若被某查得少遣返一个,当场便要砍下左谷蠡王的狗头!”
是勋是真没想到,匈奴兵来到雒阳近郊短短的一两天,竟然就掳掠了好几千汉民——还不算被他们杀掉的——当天黄昏时分,就由三名匈奴使者驱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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