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还要与他约定下辈子。
他是男是女,是兄弟或旁人,自己全不在乎。
胤禩,这一辈子,就陪我走下去,好不好。
好不好。
趁着那人沉睡之际,仿佛要确认一般,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若是旁人见到平素冷峻不苟言笑的帝王作出如斯举动,怕要惊悚万分,可此时胤禛低下头,神色却无比认真。
胤禩醒来的时候,发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做了什么梦,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汗津津的,右手还紧紧抓着那人的手不放。
赶紧松开,一边撑起身体。
胤禛伸手来扶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倒了杯茶,喂他喝了一口。
胤禩虽然看不见,也不至于连喝杯水都要人服侍的地步,何况自眼盲以来,他并不喜别人拿他当病者一般看待,只是对方手劲很大,显然不容拒绝。
他喝了几口,抿抿唇,表示够了,那人放下茶杯,又扶他坐好,方道:“你想看什么书,朕来给你念。”
“皇上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胤禩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还有些未褪的朦胧睡意,神色看起来也不如之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胤禛笑了一下:“那好,朕先处理了这些折子,再来陪你说话。”
胤禩不再言语,只听得落笔翻纸之声悉悉索索,他就算眼前一片漆黑,也能马上想象出那人批阅奏折的模样。
凝神注目,时而眉宇微蹙,时而面色冷然,几乎少有展颜舒眉的时候。
只因这人不务矜夸,最厌别人做些阿谀奉承的表面文章,凡是歌功颂德一派太平的折子,无不被他训得灰头土脸。他还记得去年有个人,是镶白旗的副都统,叫达色的,上了本折子,里头就一句话:奴才达色无奏事。结果被胤禛一顿好骂,让他重写十张,且内容不能有所重复,当时他也在场,两人面面相觑,对这达色皆是啼笑皆非。
情景犹自历历在目,让胤禩回想起来,神情也忍不住微微柔和下来。
“在想什么,这么好笑,能不能说来听听?”那人突然凑过来,呼吸挟着体温一齐靠近,猝不及防,让他稍稍乱了方寸。
“皇上不是在处理政务么?”他微皱起眉头,从未像现在这样懊恼自己看不见,以致于躲闪不及,被他抓个正着。
“碰到些棘手的,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办。”
胤禛见他不搭话,便自顾说下去:“朕收到两份折子,一份是噶礼的,一份是张伯行的,但两人的折子却大同小异,都是弹劾对方。”
胤禩闻言,不由动容。
说起这两人,俱都大有来头。
两江总督噶礼,乃是董鄂氏满洲正红旗何和礼的四世孙,他父亲是顺治宁悫妃的胞弟,而宁悫妃便是先帝哥哥裕亲王福全的生母,所以这噶礼,正是福全的表弟,按理说连胤禛,也该称呼他一声表舅,是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早年康熙亲征噶尔丹时,大军受困于草原,粮草不济,噶礼亲自运送中路军粮首达,令康熙喜出望外,记下一功,又因康熙与福全的关系,爱屋及乌,自然对这表弟也爱重有加,早在康熙四十八年的时候,他便已被擢升为两江总督,权势煊赫。
张伯行虽是汉人,却也不遑多让,他是康熙二十四年的进士,历官二十余载,以清正廉洁著称,从山东调任江苏时,沿途万民相送,蔚为壮观,连康熙也赞其为“天下第一清官”。
这样两个人一旦掐上,自然便连身为皇帝的胤禛,也要头疼三分。
自己已决定撒手不管,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过问,诧异之后,胤禩又是一副淡漠神色,不闻不问。
只是那人不但不以为意,又凑过来,鼻息几乎要贴到他的耳朵上,一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容对方挣脱。
“怎么不问问他们为何闹起来,左右你在途中也无聊,就权当听我讲个故事吧。”
胤禩从未听过他用如此低柔到近乎哀求的语调说话,想要拒绝的话也忘了出口。
胤禛见状无声一笑,道:“去年科举是恩科,作不得数,今年方是正科,江南考场向来是重中之重,人才辈出,事儿也不少,朕还记得康熙年间因为乡试就闹出过不少波折,连李蟠和姜宸英也被拖下水,那件事还险些把你牵扯进去,如今张伯行和噶礼之争,也是因乡试而起。”
胤禩心头一动,忍不住道:“前些日子乡试发榜,出了岔子?”
他到过江南,也接触过江南官场,自然知道一团繁花锦簇之下,掩藏的是什么,现在新帝登基未久,正是人心浮动之时,江南科场若是有乱子,只怕整个江南政局也要跟着动荡。
“江苏巡抚张伯行上折,弹劾阅卷官王曰俞、方名合伙作弊,副主考赵晋受贿十余万两,主考官左必藩知情不报,隐匿实情。据说放榜之日群情激愤,竟将财神庙中的财神泥像抬至夫子庙,又将贡院二字改成卖完。”
后面那些话,是胤禛安排在江南的眼线所报,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情况,才越发令人触目惊心,张伯行虽然清介,却也不愿因此将事端闹大,自然不会在折子里写这些事情。
胤禩道:“噶礼的折子呢?”
“噶礼的折子,是弹劾张伯行的,说他狂妄自矜,夸大其词,且察审该案时欲穷其狱,私自用刑,导致副主考赵晋冤死狱中,案情毫无进展。”
“赵晋死了?”胤禩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听至此处,方觉得大有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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